虽然他们说不用麻烦,但我为了平静心情,还是走到料理台去沏茶了。
我一边烧水一边想,我把知道的事都写了,这一点应该能给人留下诚实的印象,警察大概也会这么想吧。尽管如此,警察还是来找我核实证词,估计他们会问我给(二二○)一○九二打电话的原因,我在信里完全没有提到这一点。
他们要是问这个就麻烦了!我就是为了避免说明打电话的原因才选择写匿名信的。而现在,两个男人就要刨根问底盘问我这件事了。一想到将要面临的窘境,我就想哭。
如果是问我和美枝子的关系,那他们怎么问都没事,我什么都可以说。就算问到我和美枝子哥哥的关系也无所谓。我和他本来就不认识,所以不可能为他做伪证。但是,我就怕他们问我为什么要给美枝子哥哥家打电话。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对,其实我是不能回答。
我端着放了三个茶杯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然后用小茶壶倒入日本茶。那两个人一起微微欠身表示感谢。年轻的警察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好像没打算开口。这让我更害怕了。
“冈江小姐,上个月,也就是五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晚上十一点三 十八分,你给高田马场的须贺野民男家打过电话,对吧?”我还没坐下,那个年长的警察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
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让我开始瑟瑟发抖。为了不让警察察觉,我努力控制住身体,然而非但没能控制住,反而抖得更厉害了。我轻轻点了点头。
“打过电话,对吧?”警察又问了一遍。
“是的。”我这次用语言回应了他。
“你和须贺野民男先生认识吗?”
我感觉心脏一下子揪成一团,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不认识……”我小声说。觉得只是这样说还不够,于是又摇了摇头。
“不认识啊……”警察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家打电话呢?”他轻而易举地问出了那个我最怕的问题。
我像个挨骂的孩子一样,低头盯着地毯,沉默不语。
“说呀,为什么打电话呢?”
警察不知内情,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我实在不想回答,于是仍旧保持沉默。
“你什么都不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也想尽早破案,所以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他们这么说也无济于事,难道要我说拨打(二二○)一○九二这个号码是为了电话做爱?我可说不出口。
“你到底为什么要给须贺野先生家打电话呢?”
警察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稍微强硬了一些。好像在告诉我这是最后通牒了。
我有一种正在被父亲严厉训斥的感觉。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小声回答。小孩子被父母训斥的时候,总是会找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来辩解。
“你也不知道?”警察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冈江小姐,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状况啊?我们这是在调查案件。一个人失踪了,说不定已经被杀了。我们现在查的这个案子人命关天。所以希望你能想清楚,好好回答问题。”
“那个,须贺野先生的太太现在仍然下落不明吗?”
“对,还是下落不明。”警察简短地回答。
这些天美枝子都没有来找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何种地步了。现在一看,果然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怎么样?冈江小姐,你想起什么没有?”
警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拨了那个电话,就是碰巧打到须贺野先生家了。”
这个警察有些东京口音,说话的时候语尾发音比较含糊。
“可是,确实是这样的。”我抬起头。
“要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还想说,你碰巧打到他家之后,又碰巧听到好像是那家女主人临死前发出的尖叫?”
我又低下头。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
“你不觉得巧合太多了一点儿吗?”
“……”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话虽如此,可我要怎么说才好呢?
“考虑得怎么样了?冈江小姐,是不是可以把实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呢?”
什么实情?我想。
“你就算是为了须贺野先生,也应该把实情说出来,不是吗?”
我诧异地抬起头。
“这是什么意思?”
“你本来就认识须贺野先生吧?”年轻的那位头一次开口问话,语气非常傲慢。
“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中年警察说。
“我不认识他。我和须贺野民男先生从来没有见过面!”
“那你为什么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打电话呢?!”年轻警察说。
“至于为什么,我不能说。”
“你这么说,我们会很难办,也根本不合情理呀。”
“你们一定认为是美枝子拜托我这么说的,对吧?但是,不是这样的。”
“美枝子?”
“我确实在电话里听到了女人的尖叫。我没有说谎。不过,我根本不认识须贺野民男这个人。我包庇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因为我跟他之间完全没有关系。”
“这可不好说。”年轻警察又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不是真的没关系,除了当事人以外谁都不清楚。”
我愕然,随后逐渐开始意识到事态的恐怖。我终于有些明白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找到我的了。他们是在怀疑我!警察认为我和美枝子的哥哥本来是情人关系,而我觉得他老婆很碍事,就和他联手把她杀了。我是为了给自己的情人制造不在场证明才撒谎的。
就好像掉进冰窟窿一样,我感到全身冰冷,连发抖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