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看父母的时候,妈妈总是坐在客厅门口的沙发上低头织着毛衣。等我进门后,她就站起身,到厨房间端来热气腾腾的馒头。桌上有时候有些酱鸭、蹄膀,大多数是一些素菜,而我吃饭时喜欢生大葱或者大蒜,妈妈也不考虑我明天是否见客户、上班,就拿一根大葱和一头大蒜放在那里。直到某一段时日,大蒜的价格涨到妈妈以山东人的饮食习惯也无法承受时,我再去的时候,大葱就失去了踪影。
妈妈总是去“迪亚天天”这样的廉价超市,舍不得买新衣服,用自己的双手给自己织袜子,做家里穿的棉鞋。这让我想起当年父亲只有70 块钱工资的时候,我和哥哥同时上大学,妈妈如同魔术师一样支付了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竟然还能节约出一些钱过节买年货。
然而妈妈有一天也在发牢骚,说:现在钱太毛了,几百元在超市里买不了什么东西。她疑惑地从老花镜上看着我:你也不存点钱,你将来老了怎么办……钱都不值钱了,你要存得越多越好。
我从来不劝妈妈和爸爸去投资什么,无论是股票还是外汇,我见多了在证券公司大厅里白发苍苍茫然失措的老人家。但是我也从来不解释给妈妈听:钱会越存越少。然而,不存钱,他们将来的养老和医疗怎么办呢?正如他们担心我这个不肖儿子,我的将来怎么办呢?我的兄弟姊妹都有稳定的收入和几套房产,而我还在常人视为地狱的大宗商品投机市场博弈。
我也无法向父母解释说,我的书稿可以换取一些收入——事实上,稿费的确没什么价值,摊到每个月份,许许多多像我一样写作的人获取的收入大致和一个民工差不多。但是,从投资的小概率事件来说,如果有一本书大卖,就可能获得数十万或者数百万的收入。这是期货投机的奥秘:就是说,写书这个东西,需要止损的风险几乎为零,然而一旦大卖却如同挖到了聚宝盆。而一本书大卖带来的巨大名声,就会形成作家的品牌,可以增加收益率。
但是,普通人的眼睛里一定是视以文为生的人为穷酸的。
呵呵,你可以读得出一个投机者的铜臭来。我不是一个超凡脱俗的文学巨匠,只是一个算计的生意人,把码字当做投机生意来做。而我这个投机者为了大宗商品投机,研究了十来年的经济学和人性心理学。正因为这些历程,我在大宗商品投机市场赌对行情、获取暴利的时候,又被普通人抨击为鳄鱼。一个台湾来的詹先生在自己的茶堂里语重心长地劝我:你们的钱是血淋淋的,不道德的。他修佛,相信人的轮回和善良。或许在他的心目中,我这样牟取暴利不是正业,因为许多人在期货投机中输得倾家荡产。
然而我的悲伤却不在此处,而是,当我看着父母一分一厘地节约,含辛茹苦地养活自己的子女,年老的他们为自己中年的儿子担忧未来,却不知道自己辛苦挣来的金钱每年在缩水。你把镜头摇远,俯视着大地,我的爸爸妈妈扩大为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数的子女、父母、爷爷奶奶在一个个居室里、马路上,他们的口袋里,金钱正从底部的缝隙如同细沙般滑落,无声无息……
谁偷了他们的财富?
是我吗?我为资本方牟利,在我们获取数以亿计的利润时,也有九成的人正在市场上输钱;是正在香港盘踞的华尔街大鳄吗?当他们2010 年11 月12 日重击市场的时候,大宗商品和A 股都暴跌,无数钱财从国内的机构手里流进对冲基金的钱袋子里。
不,你错了。不是我,也不是这些金融大鳄,我们只是市场的参与者。市场有它的规则,有一个上帝,而人们不太相信市场是有上帝的。
这个上帝不会创世纪、不会最终审判;比水更柔软,你要它往东,它就往东;你让它往西,它就往西。只是水永远是自己的趋势,如果你蓄积了它,它可能会决堤;你把它烤热,蒸汽会爆发;你把它冰冻,会涨裂金属的容器。
当美国以如此强大的国力试图干涉市场,当欧盟认为数百年的资本主义经验可以依靠,当我们的国度认为计划或许可以干预一切的时刻……它们一起和其余的国度代替了市场上帝的位置,撒旦于是踱着脚步慢慢走进了市场。
当这些“大人物”突然发现危机似乎不能救赎,人类以邻为壑的自私本性就开始暴露,开始转嫁危机。在市场的丛林里,人们和国家开始信奉这样的哲理:你不需要比熊跑得快,你只要比你的邻居跑得快就可以了。甚至于,人们可能会绊邻居一跤,让熊把他吃掉。
而全球化扩大了丛林的范围,熊顺利地从这个丛林跑进另一个丛林,你开始看到各个国家、各类团体、各个人之间的互相掠夺,掠夺的就是生存机会。
这本书就是告诉大家一个生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