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讨论了很久,华研董事长也加入进来,讨论包括搬动风险、感染风险、烧烫伤治疗过程等等。任爸倾向于留在上海,理由还是一动不如一静;杨医生说留下也可以,任爸、华研一群人马上讨论留在上海的后续支持;但杨医生话锋一转,这样的情形,搬动她也不是不行。好像结论是留在瑞金也可以,送回“长庚”也可以。我听着这些讨论,觉得非常熟悉!医生跟律师一样,只善于尽专业分析职责,要不要医治或要不要告,是由病人、家属或当事人决定的。有了决定后,医生或律师会善尽专业操刀职责,把病人、家属或当事人的决定,贯彻落实下去。所以,目前为止,等于没有决定。
杨瑞永医生就在我面前,可是我心里还是很急,总觉得不大对,没有找到留下或送回的坚强理由。我发现,若问“您觉得呢”是问不出答案的,我必须把问题细致化具体化,让医生答“是”或者“否”。我压着头痛,闭上眼睛,心里跟自己喊话:要冷静,把目前所有我听到的烧伤信息再想一遍,我试着在脑海中画一个“留在上海VS送回台湾的优劣对照表”,犹如媒体最喜欢用来评比两个人条件胜、败的那种表格。这个时候,顾不得礼数与客套。这个时候,只有家属有权决定,我一心急就忘了我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家属。
我问杨医生:“我的第一个问题,现在是急救、清创阶段,张主任提过清创的黄金72小时,张主任能安排10月26日周二清创,已经过了三天,会不会太晚?”杨医生说:“只要病人稳定,其实不会,如果是我排刀的情形,现在是周末,医院人手可能不足,排下周二差不多。”
我问:“如果不考虑客观因素,是不是越快越好?”杨医生说:“那当然!”我问:“假设现在她在台湾,如果‘长庚’安排,可以多快?”杨医生想了想,说:“周一应该可以。”
我问:“第二个问题,这个疗程包括急救、清创、植皮、复健、美容,有一天是终究是要回台湾的,起码复健与美容要在台湾的,问题在于哪一个时点回去?对“长庚”来说,越早接手对整个疗程会越好吗?”杨医生说:“当然!有助于我们整体掌握!”
我问:“第三,我听张主任形容她的隔离病房,跟我的想象不大一样,如果下周二在这里清创,清创后两三天她很虚弱,应该不能搬动。假设,可能最快能搬动的时间是下周六,她起码要在这里待8天。我相信‘长庚’有个人的隔离病房,对她的感染风险是不是可以降低?”杨医生说:“是!”
我问:“第四,如果我们有飞机,您可以陪她一起飞吗?这样可以降低搬动风险吗?”杨医生说:“啊?有飞机吗?如果有,我可以一起飞。”阿嬷从椅子上跳起来说:“有飞机!有飞机!SOS专机护士在楼下待命!”我心里觉得答案出来了,为了尽快清创,为了医疗一体性,为了降低感染风险……搬运风险也可因杨医生的随行而降低,我转头看着任爸及华研总经理,提议说:“我们带她回家吧!”
每个人瞬间都跳起来,一阵手忙脚乱,联络SOS专机护士上来加入讨论、收集证件、沙盘推演、分配工作,SOS护士跟杨医生说明医疗专机的医疗器材。不过,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是我们稍微松了一口气。杨医生明早会再去医院,也再跟张主任讨论一下。阿嬷叫我快回去睡觉,她说我是很重要的力量,不能垮,她说我看起来快比任爸还老了。我回房后还是不放心,又追着阿嬷叮咛她,一定要提醒杨医生,如果根据明天早上的状况,杨医生的专业判断是留下较好,那就还是留下吧,不要被我们这些外行影响。
这个晚上,虽然半梦半醒,但我心里比较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