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生物学有什么好处?”豆科学愣愣地问。
“可以合法解剖小白鼠。”
“心理阴暗的怪胎。”石号号抄起一把刮刀装作被割开喉咙,哽塞地尖叫,“解剖狂!”
“我想保存一些你们的DNA,以便进行基因改造。”咚咚目不斜视。
“他们应该保送你去农业大学,让你改良母猪养殖。”
咯吱一声。
嘘。咚咚示意,他们全体趴到楼板上,匍匐前进到栏杆前,从二楼往下望。
天井西南角一扇门打开,一个人端着一个老式电茶壶走出来。一、二、三。咚咚默数那人的脚步。那人走向自来水龙头。四、五、六。绍兴老太打招呼,“你回来哒?”七、八、九。倒掉电茶壶里的残水。拧开龙头盛满水。按原来路线返回。十六、十七、十八。咯吱关门。
“看见了吗?”咚咚神秘兮兮。
“没看清,一个人,怎么了?”
“头发有点长,皮肤雪白粉嫩,脚趾也雪白粉嫩,长袖衬衫扣子一直扣到领口,这么热的天也扣紧袖口,他怎么了?”豆科学的确具有画家的惊人眼力。
“那是‘小光头’。”咚咚翻过身来,扶额沉吟,“他宅在家里快十年了,每天出来倒一次水,过来九步,回去九步,来来去去路线分毫不差……”
“他在房里干什么?打游戏?”石号号想他是否对“小光头”有印象。
“不知道。他‘宅’的时候家里还没电脑。以前叫‘自闭症’、‘家里蹲’,现在叫‘居里夫人’。十年不出天井,每天开一次门。神品宅男……嗷!你的狗在啃我的脚!”
人类皮肤细胞的更新频率是两周,血红细胞一百二十天,经过七天长假,校园也萌发了“陌生而又熟悉”的印象。
“Guten Tag !” 图书馆阿姨用德语打招呼,石号号说:“你去了阿尔卑斯山吗?”
“不,我去了三清山。”阿姨的外语,柳枝似的参差,气象站风向标似的转动,这是她陌生的一面。考试则是他们熟悉的另一面——
数学单元测试,兰老师冷淡地跷起二郎腿……大家认为她是在炫耀美丽的小腿。石号号认为她的教学方法是非常法国式的,虽然他从来没去过法国,而且他认为她也没去过法国。如果她愿意,她可以用数学来写情诗。
当然,进高中的第一堂主课都是摸底测试,仿佛老师不信任他们的初中成绩,把他们统统打碎回炉,塑造进“柳汀”的模具,才是第一要务——熟悉的一面。
他们仍是来此忍受煎熬的。一所由更多乖宝宝组成的重点中学,会少很多戏剧性,但每个人皮肤下的黑羊并没有停止嘶叫。每个人都为成长与生存而战斗,每人都有自己的巴巴罗萨与火烧赤壁,男同学、女同学、山魈在墙头手挽手地跳着不可见的舞蹈,他们都面临着同样的威胁与竞争。
教导主任走进图书馆——他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可以找到豆科学,以便遗憾地告诉他,那幅画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