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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轻妆斗白(2)

泪妆 作者:紫百合


 

丰宁山庄宁夫人所居的沐风阁内,因为主人突然归家,气氛变得阴沉下来,似屋外那连绵的江南烟雨,看似不惊不恼,却暗藏凉意。

宁夫人和景妃是亲姐妹,两人不仅在外貌上有七分相似,更为相似的是她们的性情。二人都是那种面上淡淡、挂着清水般笑意的女子,外人不知这淡笑的含义,可跟在她们身边多年的体己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梅氏端过一盏热茶来,放到宁夫人伸手即可拿到的檀木桌上:“夫人不是说,要回家多住几日陪陪老夫人,明儿才回来?奴婢都没来得及去庄子门口迎接。”

宁夫人笑吟吟地接了茶,说道:“正巧碰到一件事,这件事比我回娘家住几日要紧得多。你吩咐老爷书房里的小厮来,叫他寻个家丁,快马加鞭去扬州告诉老爷,有天大的事情等他回来商议。”

梅氏忙答应着去了。

宁夫人独自坐在厅堂内,满面都是喜色。

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她刚刚回到娘家,来不及与母亲叙叙寒温,西京皇宫内景妃派遣的信差就到了。景妃信中说得分明,数日之前花朝节时,太子赵无极曾微服下江南,巧遇苑家姑娘,并携回桃花纸鸢一只,挂在床尾日日观摩,以慰相思之苦。昭禾自幼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儿,不用猜,那只桃花纸鸢必定是出自她的手笔。谁能料到,太子赵无极正好来到江南,撞见昭禾放纸鸢?简直是天赐良缘,一对金童玉女巧被月老牵了红线,省却自己这为娘的和景妃多少功夫!

宁夫人满心欢悦地饮下一盏茶,正要放下茶盏时,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一只手不觉颤抖起来。

花朝节那日,昭禾不是一清早就去了花神庙扮花神演舞么?三更即起,至夜间方回,寸步都没有离开她的视线之外,当日哪有时间去后山放纸鸢?

然而妹子景妃信中说得清清楚楚,太子巧遇昭禾那一日,正是花朝节。

难道?难道……

宁夫人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晴空里降下一个大霹雳,瞬间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乎坐立不稳。

莫非那日太子见到不是苑昭禾,而是……小院里那个不祥之女?在名义上,那也是苑家之女,昭禾行事向来大方,送她几个纸鸢也不稀奇。若真是如此,那后山放鸢、吸引太子流连之女子,岂不正是苑泽卉?

梅氏从书斋里吩咐了小厮回来,只见宁夫人脸色暗沉,不禁吃了一惊。

不过片刻光景,她刚刚出去时夫人面色还好,走一趟书斋回来,竟像是换了一个人,刚才的喜色全然不见,眼神也不像往常那般平和,反倒添了几许愠色,眉间隐约含怒,让人摸不着头脑。

梅氏暗自揣测着宁夫人的心绪来源,料想不是好事,也不敢开口问。

此时,宁夫人缩在长长衣袖里的手,已是紧握成拳,若是能见,那上面的血管青筋怕是都暴露出来,枉费景妃一番心血,只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一着不慎,竟全盘皆输,白白便宜了后院那一个有命无运的晦气丫头。

“梅叶,你把泽卉给我叫来。”宁夫人强抑住心中的怨愤,咬牙吩咐道。

“是,夫人!”

猜来猜去,没想到竟是那丫头惹的事,梅氏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心道原来如此。

梅氏来到梧竹小院时,苑泽卉依旧独自在院中弹琴,滴翠恰好被管家叫去,领这个月的月钱。

丰宁山庄本是江南富户,苑观植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吃穿用度也从未克扣过半分,一概与苑昭禾同例。然而每个月主仆二人的月钱到滴翠手中,总是要短少一些,连二管家采买送来的胭脂水粉,也时常只有半盒。

这些琐事,苑泽卉不屑于去说,滴翠亦不敢说。

梅氏向苑泽卉传了话,也没有别的客套之词,抬脚即走人,显然没有将这位主人放在眼里。

苑泽卉早已习惯了宁夫人身边之人的冷漠态度,也不想多言,她住了琴弦,收拾了衣裙,跟在梅氏身后,向宁夫人所居的沐风阁而来。

苑泽卉一进小院,梅氏立刻让丫鬟们关紧了院门。

她轻移莲步,一只脚刚踏进宁夫人的房里,还未及像往常一样跪下请安,宁夫人狠狠的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

苑泽卉全无丝毫防备,没想到这一巴掌来得突然凶猛,整个人不及反应,纤细的身子狼狈地栽倒在地上,嘴角顿时现出了一丝血迹,脸也红肿起来,如火烧一样。她一手捂着脸,微微扬起头,眸光冷漠又淡然地看向长榻上端坐着的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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