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夕阳零乱(2)

泪妆 作者:紫百合


 

昨日,她领完月钱归来,听说小姐不但被打,还被拖到祠堂去罚跪,滴翠惊得心慌不说,泪水顿时落了下来,小姐那柔弱的身体,怎能承受这样的折磨?好容易在佛堂外等到今日傍晚时分,才将小姐领了回来。因被打时的惊吓伤痛,拖去祠堂时又被小雨淋湿着凉,又未吃未喝在佛堂内跪了一天,苑泽卉被滴翠扶回来时,已经是昏昏沉沉。滴翠将她扶到床榻上躺下,见她几乎不省人事,身上滚烫,嘴里也尽说着胡话,不禁又是一阵低泣,慌忙去请了大夫过来,把脉开了几方药。

滴翠放好古琴,端着熬好的药汁,一点一滴地喂进苑泽卉的口中。

到了后半夜,也不见这烧退去,滴翠吓得止不住抽泣了,连声唤着小姐,心中惶恐加不安。

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到有人连连拍打小院的院门,滴翠惊愣了一下后,有些慌乱地跑出,颤着声音问道是谁。

“滴翠,是我!”

听到苑昭禾熟悉的声音后,滴翠慌忙一把拉开院门,扑到门外人的脚下,哭道:“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小姐烧得不行,药也吃不下……”

苑昭禾连忙扶起滴翠,说道:“起来,快带我去见姐姐,我带了药丸过来,还带了烈酒。”

今日傍晚,她去父母房中请安,在房门口听到苑观植与宁夫人的对话,宁夫人余怒未消地诉说着昨晚之事,说苑泽卉花朝节那日偷跑去后山放纸鸢不说,还勾搭上了一个年轻男人,她权以教训云云。苑昭禾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带着寒烟悄悄地返回了自己的闺阁,想着晚上找个机会来小院看看。

苑昭禾刚进了屋内,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药味,太过浓郁了,显得有些呛人,她忍不住地咳了几声,快步走到苑泽卉的床前,看到苑泽卉全身躺在被褥中,只有脸露在外面,肿得不成样子,不禁心中大惊。

她迅速伸手探进被里,摸了摸苑泽卉的手,被那温度吓了一跳,忙道:“姐姐的身体怎么烫得这么厉害?寒烟,快把我带的那粒药丸拿来,还有酒!”

寒烟与滴翠两人忙了几乎一个时辰,用烈酒给苑泽卉擦了几遍身子,将近清晨时分,苑泽卉身体的高热这才渐渐褪去。

直到次日中午时分,苑泽卉才宛转醒来,发出一声轻微的低吟。

苑昭禾急从榻上起来,扑到床前,连声说道:“姐姐,好些没有?”

苑泽卉费力地睁开眼睛,缓了片刻,一眼瞄到苑昭禾,好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竟努力一下子挣坐起来。她紧紧拉住了苑昭禾的手,问了一句道:“昭禾,你告诉我,这几天……是不是有人来过家里……是不是……向爹娘提亲了?”

因身体太过虚弱,这话还未问完,她又软软地躺了下去。

“姐姐莫非是病得糊涂了?哪有什么人来提亲?”苑昭禾只觉得诧异,“这几日爹娘都不在庄里,就算有人来提亲,也见不着他们。姐姐要不要喝点水?”

她刚要站起,却听见苑泽卉喃喃低语道:“没有吗?他真的没有来吗?他没有再来江南……”

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红肿的脸颊两侧落了下来。

苑昭禾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她陡然想起昨天在父母屋外听到的那句“勾搭上了一个年轻男人”,难道这件事是真的?因此宁夫人才会对她施以严惩?可是,眼下泽卉的情形,却又让她心里更加糊涂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西京皇宫后院,鸾宫之内的丽景宫里,此时正摆设着一场豪华的家宴。

大木朝真龙天子玄帝,携着景妃端坐在席桌的一端,而另一端坐着的则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当朝太子赵无极。

席间,正值欢快轻松处,景妃令侍女端来一紫檀木盒,送到太子赵无极面前。

赵无极略有疑惑,却还是从容不迫地打开了紫檀木盒,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紫檀盒中并没有他之前所想的秀女画图之类的,反倒仅有一方素柬。上面端端的蝇头小楷,秀气地写着四行小字,“人道海水深,不及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无尽处。”末尾一行,还写着八个略大的字。

这八个墨笔写就的字一入眼,赵无极握住素柬的手不禁轻轻一抖,这字迹竟和自己挂在床尾的纸鸢上的字迹一模一样,以他自幼习字的经验来看,绝非两人手笔,应是来自同一个人的手迹。 

好一句“相思无尽处”!

赵无极的眼中,不禁又现出了一副秀美玲珑的容颜,他看着那些娟秀的小字,心仿佛沉入了江南烟雨之中。

景妃早就看到太子细微变化的表情,更加确定自己此步棋走得极妙,含笑悠悠开口说:“这张素柬是本宫的外甥女苑氏所写,本宫觉得尚好,想到今日家宴,也无外人,就拿来给太子殿下品鉴品鉴,殿下莫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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