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说,那么很遗憾,你看我一直都在走性感路线的,纯洁路线跟我告别太久了,老了就是老了,装什么纯洁呢。但是我终于还是没有说,而是轻轻附和地说了一声,嗯。
因为我其实也喜欢她,发自骨子里和灵魂般地,喜欢她。
因为我也有很多长长的白裙子,很多脏脏的旅游鞋,很多关于流浪的小梦想。可是怎么办呢,生存如此艰难,逼得我不得不性感。
真的,女人追求美丽,真是一件逼不得已后不得不为的事情。
02
韩思哲将车停在沈嘉禾公司的办公楼下,然后轻轻地关掉了音乐,我和他之间陡然变得只剩下无休止的静默。有温暖的日光透过挡风玻璃浮动在他挺挺的鼻梁上,他甚至微微地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轻轻开口说,怡帆,到了,需要我陪你上去吗?
他的语气温柔而善良,切近而遥远,仿佛一位相识已久但却多年未见的朋友,你和他之间的所有故事均被你遗忘,但你却还是如此清晰地记得他,信任他。我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喝得昏天黑地,他将我送回家的样子。我靠着冰冷的车窗玻璃,看着整个城市的街灯明灭,悲喜轮换,突然有种庞大无比的寂寞和孤独,那一刹那我的坚强和倔强轰然土崩瓦解,眼泪一拨又一拨地顺脸流下。我想沈嘉禾的脸,沈嘉禾的笑,沈嘉禾身上淡淡的香草味道。他和我相处的那段时间,我总是极力地否认自己对他的喜欢,将自己伪装得如此矜持如此圣洁。按照苏娇的话来说,就是装逼过了头,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其实我清楚自己矜持的原因,秦晟带给我的伤口太深,记忆太沉,我需要时间来遗忘、复原、再次恢复对爱情的信仰。
这下好了,我彻底不会再相信了。
然后最终我忍不住哭出声来,开始声音很小,慢慢地变得很大,最后终于升级到嚎啕大哭,以致忘记了我还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韩思哲被我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将车停在了路边,打开车灯,同时递给我一盒手纸和一张名片。他说,你别哭了,你看我名片,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受苏娇之命送你回家,你别哭,行吗?
我只接了他的手纸,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对不起,我哭不是因为你,我知道,你是好人。
韩思哲就淡淡地笑了,他有点自言自语地说,这年头,有女生对我说我是好人,这到底该算是夸奖,还是讽刺呢?
那一夜,暮色深沉,星光熹微,夜风绵长得如同一条曲折的河流,环抱着整座城市的寂寞。韩思哲将车子扔下,带着我坐在街边小吃摊,吃掉了一百五十串的钵钵鸡。我跟他讲了很多故事,关于我和秦晟的,还有我和沈嘉禾的,像一个弃妇般将自己的悲惨经历全部告诉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得动容,对我心生怜悯,我只知道起身结账的时候,他望着我的眼睛,我忍不住看向他。他幽深的眸子里,倒影着我蓬乱的头发和苍白的面孔。他一脸认真地说,苏怡帆,你竟然吃掉了一百串,你真是个饭桶!
而此刻,他再次坐在我身边,表情依然平淡,依然像个遥远而切近的朋友。他见我迟迟没有动,终于伸出手来,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语气很轻柔地说,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我打开车门,阳光耀眼。
那一日,2008年7月25日,沈嘉禾生日的前一天,而我将与他,永远告别。
我走进办公室,远远地看见了站在办公区的秦思思。她穿着优雅的职业装,看上去十分知性。她也远远地看见了我,朝我挥挥手,然后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我知道秦思思是想让我跟她走,到她的办公室去,但我没有挪动脚步,因为你秦思思还不配处理我的辞职问题,我需要见到沈嘉禾,必须是沈嘉禾。
我站在原地,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声音很响亮地说,秦思思,我要见沈嘉禾。
她站在走廊尽头处自己办公室的门口,抬头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很轻蔑地笑了一声说,哦?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走得潇洒而悠扬,充满了得胜的欢乐和喜悦。我知道这次又败给她了,办公区的员工们已经开始小声议论,我觉得无比尴尬和丢脸,但我必须坚持,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脚步铿锵地走进她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