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胡思乱想着,周正泉就忘了胃里的不适,只是睡意更加少了。他恨恨地咒自己,真没出息,一接触女人就神经错乱。咒也不管用,他还是睡不着,干脆披衣下床,到外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深秋的夜晚,万籁俱寂。不少职工屋里还亮着灯光,操场上偶尔有人从灯影里走过,响起踢踏的足音。远处的村庄笼罩着薄薄的月色,明灭的灯火有如天边的点点星光,深邃而神秘。多好的夜色呀!周正泉心头不禁生出几分感慨,心想如果不是俗事缠身,有份好心情欣赏这良辰美景,该多有意思?倘若辞了这份差事,做一介草民,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想到此处,周正泉自觉好笑起来。做这么个小小的书记,级别是低了点,烦心的时候多,可究竟领导着全乡5万多号老百姓,供自己使唤的干部、职工也有100多人,抖起威风来还是有地方可抖的。何况只要在这位置上待着,不出什么差错,某一天时来运转,往上荣升的机会也不能完全排除。县委常委和县政府的副县长里头,就有好几位是从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上上去的。这倒不是说乡里的书记都会进步,像夏存志那样到县里掌管一个实权部门的也不多,能混个县人大、政协下面的委里的主任,算是进了城,最不行的也就在乡里正科级到底了。不过周正泉并不担心自己会是最差的结局,他年轻有文凭不说,还在县政府做过几年秘书,跟县里的头头不陌生。他觉得不能就此死了这条心,人活着总是要有一点盼头的,哪怕盼的是海市蜃楼。不然自己这么起早贪黑地奔波,哪里来的动力?
周正泉就这么想通了。想通了人也轻松了许多。
周正泉天宽地阔地打一个哈欠,伸伸懒腰,正转身准备回屋,楼下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周书记。是一个软软的、熟悉而久违的女人的声音。
原来是曾冬玉站在楼梯下面。周正泉心头就莫名地动了一下,说:“曾医生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曾冬玉说:“下午回来的。”说着曾冬玉就上到了楼上。周正泉开她的玩笑说:“久别胜新婚,毛乡长舍得放你出来?”曾冬玉说:“他有什么舍不得?现在还在外面打牌,想找他说句话都说不上。”周正泉说:“明天我批评他。”
说了一阵话,周正泉才意识到还站在走廊上,就邀曾冬玉进屋坐坐。曾冬玉说:“不了,您也该歇歇啦。”她把手上一件东西递过来,说:“这是给您的。”周正泉这才发现,她手上并没空着。他伸了手接过来,笑着说道:“不是牛皮糖吧?”曾冬玉说:“您想吃牛皮糖,下次给您买,这次是两盒新出产的胃药。”
周正泉把药放在手上掂掂,就着窗里透出来的灯光,瞧了瞧药盒上面的胃泰两个字,说:“你怎么想起给我买胃药?我又没胃病。”曾冬玉说:“别嘴硬了,一起在乡政府待了那么多年,您胃有毛病,我还能不知道?我单位有一个胃穿孔病人,吃了不知多少药了,效果总是不理想,不久前出了这种胃泰,吃了几盒,病就好多了,所以给您带两盒回来试试。”
周正泉的胃病是到乡里来之后吃饭没规律,又经常有应酬,喝酒没个节制才造成的,连他老婆都不知道,竟然被曾冬玉放在了心上。周正泉就说:“曾医生,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曾冬玉说:“您谢我什么?我都还没感谢您呢。”
曾冬玉走后,周正泉就按说明吃了几颗,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的作用,顿时感觉好多了。感觉一好,睡眠就格外香。
他好久都没睡得这么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