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 四个时空:四幅印象派油画(1)

众妙:阅读电影之美 作者:李力


《美梦成真》是一部多时空叙事电影,主要分为四个时空:(一) 人间,(二) 天堂,(三) 地狱,(四) 安妮的画。在我的理解里,这四个时空是四种不同特点的印象派或后印象派油画,以我少得可怜的美术知识,我将它们比作我认识的四位大师的作品,那就是莫奈,马奈或修拉,凡·高以及高更。

人间画卷:莫奈与上帝之手

影片一开始,展示给我们的是一幅阳光灿烂的恋爱画卷。

小河上,白毛衣的克里斯与金色长发白帽白裙的安妮初遇,背景是有一些白雪覆盖的淡绿山景,为简洁画面背景虚化,光线柔和,色调明快和谐,而小船上朱红的帆和安妮鲜红的围巾的加入,犹如画龙之点睛,使整个画面顿时活了起来,有了神韵,调和的调子也立刻如安妮的笑容一样生动起来。而那鲜红的围巾也一再出现在另外的时空,成为克里斯情感的寄托物,成为他们爱情的象征符号。

被称为“印象派之父”的莫奈,作品感觉和这个场景极其相似,如充满光感和空气感的《日出·印象》,如明快色彩、跳动小笔触的《帆船》。其另一幅作品《船》的色彩与构图和这个恋爱画卷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船》的背景是整片绿色的虚化,画面更为简洁,红船更为突出。给人一种整体感觉的真实,表现的是画家的主观感觉。

与莫奈笔下阳光辉映的绚丽风景一样,恋爱画卷也是用客观色彩表现主观感受,那么灿烂那么美(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但它太完美了,一时让人感到虚幻(不敢相信是真的),所以快乐的开始在影片中只持续了五分钟,就被灰暗的另外的现实所打破,一只希望的水杯掉到地上,美丽原本易碎。

接下来,隧道里暗示灾难的红色画面接踵而来,安妮脱掉白色少女衣裙剪短金色长发的同时,手中的画笔除了悲伤的紫色不再有其他色彩,最终,她也穿上了紫色的睡衣——上帝之手在人间肆意泼洒紫色的颜料,画出一幅幅死亡的图画。

而现实,现实在很多时候不就是一张张残酷而冷漠的图画么?

天堂:修拉的全景与马奈的中景

克里斯被一位亚洲少女带到天堂,天堂的确是我们想象的样子,风轻云淡,许多小天使在飞,有通往上帝之门的高高台阶,人们穿极轻柔的衣服,或看书,或撑阳伞,或弹吉他……色彩、光线及造型都极其和谐,有一种高贵平和的美,一种宁静单纯的美。

修拉的《大碗岛上的星期天》不就是全景吗?画面以浅绿为主调,人们在浅蓝的河水边的草地上或立或坐,也有很多撑伞的人,除了用色点并置的手法造成颤动的色彩效果相似,场景更为相似。

天堂画卷的中景应该是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利用光影对比,色彩新鲜生动,二个深色衣服的男人和一个裸体柔和色调的女人,正如克里斯的深色大衣之与少女的轻柔纱裙。但克里斯的深色大衣始终与环境格格不入,他融不进去。

没有安妮的天堂,再好,也只能是别人的天堂。

高更:地狱里的那一缕阳光

地狱场景也是一幅色彩厚重的印象派油画:翻卷着黑色波涛的水,深红的帆船,乌云,雷电,飞来飞去的鬼魂,到处燃烧着的火焰,千万个灰色鬼魂的头,无数只苍白的手……

但注意,克里斯与安妮在地狱那断壁残垣的家中相遇时,安妮披着黑纱,竟有一缕阳光照进来。但丁《神曲·炼狱》中不是说“这里没有阳光和月光”吗?

其实把高更的画和地狱画卷联系到一起有些牵强。我热爱高更,喜欢以高更为主角的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我能清晰的听见执著呼唤他内心的那一缕阳光的声音,那比世俗的什么都重要的声音!

正是高更作品强烈的色彩张力、粗犷率直的造型和他作品的神秘感以及他内心的阳光,我把我心中的画家选择为地狱作画。我为地狱里那阴郁时空的一缕阳光深深感动,愈是阴郁愈显阳光之珍贵。除了看到克里斯与安妮团聚的一丝希望,还读出了另外的意思:那阳光正是他们的爱情!

即使在地狱里,不能出来,有了爱情,相爱的人在一起,也是天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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