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旅行的意义

第二天一早，一行六个人，四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奔赴长途汽车站，坐上了9点的那趟大客车。

去石兰山有5个小时的车程。

六个人很无聊，幸亏可以打牌。

扑克牌是项伟大的发明，人类智慧的结晶。它便于携带，简单易学，能促进感情，还能考察人品、性格、数学成绩。如果数学够好，打牌听说还是一条发财致富的途径。 

54张纸牌的这些功效，很快在车上显示出来了。

范杉光输不赢，使白筱不得不怀疑他的智商。

除此之外，范杉还相当没有自知之明，不停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批评白筱：你会不会打牌啊？不会就一边歇着！脑子真笨。

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范杉却说了好几遍，白筱心中不悦，放下牌说：

 我不打了，你们玩吧。

看一个人的性格如何，一定要看他打牌时的表现。

牌打得好是智商高，性格不急不躁。

最怕就是范杉这种人，自己没本事，还锱铢必较。他将频繁输牌的原因归咎于：胖的女生不会打牌，瘦的那个女生不会配合，黄头发的那个女生完全没有逻辑，剩下的那个大眼睛美女和另一个叫邹博的男生，两个人眉来眼去，有作弊的嫌疑。

更糟糕的是，范杉总赖着不给钱。

“下一盘，下一盘我再给。”要么就是说，“输到100一起给你们嘛！”

最后甚至说：“我们说好玩钱了吗？大家都是学生，打发时间来着，哪有真来钱的！”范杉的种种小男人的举动，被人鄙视了N次。

好在年轻的男孩女孩也真的不计较这些，还是陪着他玩。

白筱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热闹，心中越来越郁闷：自己怎么找这样一个男朋友？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但是，一看到那些高矮胖瘦不一的女生，都一边打牌，一边冲大帅哥范杉丢媚眼，又觉得这样的一个男朋友也不错。至少有副好皮囊，有点回头率，能满足虚荣心，这样想想，心里也平衡了。

找男朋友，不就像买东西一样么？

女孩子在爱情市场，逛了又逛，货比三家，但永远都不会买到自己完全满意的商品。所以，最后往往随机选了一个，进入人生下一站——婚姻。

而青春，就是反复挑选购买商品所支付的昂贵代价。

白筱渐渐困了，闭上了眼睛，汽车轻微的颠簸，好像年幼时的摇篮，让人变得又轻又软，很快进入了梦乡。

突然，白筱的右手臂胳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被范杉掐醒了。

白筱皱起眉头正要打开范杉的手，却被范杉猛地捂住了嘴。

惊魂未定中，更大的惊恐袭来。

车厢的中间站着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孩。穿着很破旧的运动服，衣服很脏，都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人很瘦，头发有些长，前面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样子都很普通，土得普通，也穷得普通。

不普通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把尖刀。

长达40厘米的尖刀。刀刃闪着寒光，划破车厢的寂静。

抢劫！

这个在社会新闻看到的词，终于以毫无预兆的方式，降临到了年仅十九岁的白筱面前。

白筱怕极了。恐惧将她淹没，甚至让她觉得不真实，像在做梦。

好端端的，一觉醒来，怎么就会遇到抢劫呢？

但是，时间容不得她多想。

长头发的男孩子已经拿着刀，走到了离她只有三排座位的地方。

白筱听见长发男孩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把钱给我，快点儿！”

他的刀子举得很高。寒光一直闪晃，不知是车在颠簸，还是刀锋在游移。

白筱瑟瑟发抖地倒向范杉怀中。

但很快，她发现，范杉也在发抖。

两人目光交汇，只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害怕。

白筱小声问道：“我们给钱吗？”

“给。”范杉很肯定，也很镇定。

“别说话，谁说话，我捅死谁！”长发男孩听到车厢尾部的窃窃私语声，挥动刀子，警告他们。

白筱知道长发男孩这句话是冲她说的。但是男孩的眼睛全部被长发的刘海挡住了，不敢与她对视。

——就这么一个细微回避与人眼神接触的动作，白筱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新手，一个怯懦的抢劫者，一个稚嫩的罪犯。

白筱看着男孩不停颤抖的手，开始幻想：不是说团结就是力量吗？如果此刻，一车人一拥而上，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还有活路吗？

但是白筱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至少自己不行。

自己做不了这个英雄。

自己不会降龙八卦掌，不能一拳打死坏蛋，也不会凌波微步，打不赢就使劲跑跑死坏蛋，就连跆拳道她都不会！

不能逞这个英雄，白筱这样宽慰了自己那颗并不勇敢的心，灭了自己见义勇为的星星之火。

她回头看看身边的人，范杉很平静。

胖女孩和瘦女孩在发抖。

大眼睛美女死死盯着长发歹徒。

邹博缩到了角落一边，看上去仿佛想伺机跳窗逃跑。

大家都很安静，只有呼吸声和心跳声此起彼伏。

前排那些人，很镇定很顺从地掏钱包，抽出红色人民币，递给手持尖刀的长发男孩。

男孩一手举着刀，一手接过钱，习惯性地想塞到左兜里，却发现自己用左手拿着刀，又哆嗦着塞到右边口袋。

白筱默默地看着，她看出来了：这真的是个首次抢劫的人。

他胃口不大，连装钱用的麻布袋子都没拎就来抢劫。

都说女人用丝袜征服男人，男人用丝袜抢劫银行。但他没用丝袜套住脑袋，连基本装备都没有，就出来抢劫，真是太侮辱人了……

白筱还看出来他是左撇子，他右手防御能力很差。

但是分析出这些也没有用。白筱不是黄蓉，不会武功，更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保险也买得不多，见义勇为受伤都不知道算不算意外险的保障范畴。惨淡的现实反复论证了这个道理——见义勇为的风险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