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聪聪第一次怀孕是在他们同居后的第四个月。

发现后，杨聪聪手足无措。

吴能一拍脑袋，决定做掉这孩子。

做手术的地点还是在学校后门的小巷子中。忘记介绍了——

这是万能小巷子，吃穿住行，医疗教育卫生一应俱全。“某某门诊”的招牌比比皆是。

这些诊所的共同点就是：专长妇科，由某某知名妇科专家坐诊。

杨聪聪去诊所，拿了药就回来了。

吃完药后，痛得死去活来，最后干掉了自己的孩子。

18岁，还没什么母性。杨聪聪有点伤感，但没什么罪孽感。尤其是药流这种形式，大概就像拉了回肚子吧。

杨聪聪第二次怀孕又是在四个月后。

这次，小诊所不敢给她吃药了。

无奈之下，杨聪聪和吴能终于将视野拓宽，放在了小巷子外——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上。

“让爱情没有负担！”硕大的广告标语，配合一排面带微笑的白衣天使，如果不是下面留了妇科专家名字，简直就像是公益广告。随便换一句广告词“让读书没有负担”“让看病没有负担”，都很温暖人心，很和谐社会啊。

吴能带杨聪聪去了市区的一家私立医院，第二次干掉了一个孩子。

这两个被干掉的孩子也许应该感到庆幸。

他们幸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因为杨聪聪第三次怀孕时，医生说她已经不能做流产手术了。

不能干掉孩子，那怀孕该怎么办？

杨聪聪六神无主，吴能像个男子汉一样地说：那就生下来，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们早先已经知道了，杨聪聪是一个不太爱用脑子多思考的女孩。

无论多蠢的男人都喜欢比他们更蠢的女人，他们特怕遇到精明女人，特怕晓得利害关系的女人。

蠢吴能，遇到了比他更蠢的杨聪聪，这就叫宿命。

她什么都听他的。

他叫她生孩子，她就生。并认为，那就是爱情。他说他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杨聪聪开始在出租房里养胎。

吴能买了一个紫砂煲，隔三岔五倒也买一点猪后腿肉给杨聪聪炖了补身子。他甚至每天坚持给杨聪聪冲一杯牛奶。

大概是因为年轻，杨聪聪的身体素质相当好。在用瘦肉精和三聚氰胺奶补身体养胎的前提下，顺利产下一个健康女婴。

女婴就是杨遗珠。她的妈妈是18岁的杨聪聪，爸爸是18岁的吴能。

别说18岁的两个学生，就是28岁乃至38岁有工作的成年人，想好好地养一个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然，“孩奴”一词是怎么产生的呢？

据不完全统计，在一个中等规模的省会城市，想正常养一个孩子，平均月花费是2000元。什么叫正常养一个孩子呢？就是喝普通的能让人放心的奶粉，用普通的不侧漏的尿布，有普通的身体不经常生病。

2000元一个月！杨聪聪和吴能两人的生活费加起来也不够。

那么，是养孩子还是养自己，这是个问题。

杨聪聪和吴能很快就感到要崩溃了。两个人天天吵架。为一罐奶粉，一袋尿片。

吴能感到头痛。

他很快从孩子的哭闹声和杨聪聪的责骂声中逃了出来，逃到了网吧，一连三天都没回那破破的出租屋。

吴能一回到电脑前，就发现：原来女人和孩子，都没有游戏好玩。

电脑游戏多简单，只需要一点点钱，就能回报给你巨大的快感。最简单的方式让你有最深的沉溺感。

其实原本他们的感情基础就是很薄弱的。

未经风雨，一勾搭就到手的男女关系能有多诚挚？

一个男人不视自己的女朋友为珍宝，不在心里认可她是百分百的女孩，这种爱是完全不经推敲的。不珍贵的东西都不会被珍藏。

吴能看着产后胖得不成人形的杨聪聪，经常反思：我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丑的一个婆娘。

他真的没有达到感恩一个女人为他生子的境界。这不仅与年龄有关，也与他自身境遇有关，他没有钱没有能力养活他们。承担责任的自豪感顿时变成不堪重负的负担。

责任是一种美好的东西，但是建立在能轻松承担责任时，那才有一种豪情万丈的英雄感，才会让男人觉得那是自己的使命。

否则责任就是一把可怕的砍刀，能杀死一切向往自由的放荡不羁的心。

吴能越来越看不惯杨聪聪。

看不惯杨聪聪变胖。

看不惯杨聪聪头发油腻腻的样子。

看不惯杨聪聪整天抱着孩子坐在床上的虚弱样。

看不惯杨聪聪喂奶时不分场合随意撩起衣服的样子。

一切都让他觉得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