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杉愣住了，她明白妹妹不是恶意，这些事情都是事实。只是当妹妹如此坦诚地说了出来，她才明白妹妹长大了，什么事情都看得明白，比她成熟。穆杉还是不忍心，想再留留妹妹：“爸妈现在还在医院呢，你就这样走了吗？”

穆桐点点头，擦擦眼睛，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不是要跟你争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老是想，人要是不长大就好了。小时候你不管到哪儿总是领着我，我就像是你的尾巴。我打小就爱惹事，每次跟小朋友打架，你总是挡在我的前面，护着我……姐，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也替我照顾他们吧。”

穆桐提着箱子出来，她没有回头，就往前走，可不一会儿，穆杉追出来。

“小桐，这个你拿上。”

穆杉把一沓钱塞到穆桐手里，穆桐想了想，把钱装进口袋。穆杉已经泣不成声。穆桐头也不回地走了，考大学的梦始终是个泡沫，她在这天把它戳破了。戳破的同时，坦白在日光下的是她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她在心底说道：“谢谢姐，我发了工资还你。再见！这个家！”

穆桐没想到，原来李建设早就去了岚县电厂。李建设对她告白，他来这里就是为将来娶穆桐作准备。电厂的条件虽然艰苦，可工资挺高。他在电话里一遍遍对哭泣的穆桐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好像全世界就剩下李建设真心关心着自己，穆桐想到这里，心里有欢喜又有酸楚。她吃力地拎着大箱子登上了公共汽车。可好事多磨，她发现自己没钱买票了，钱包被偷了。

穆桐赶忙蹲下去开箱子。售票员小刘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司机国庆坐在驾驶位上，也在反光镜中看着穆桐。

小刘不屑地说：“装得还挺像。”

“你说什么？谁装啦？”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一毛钱的票至于吗？”

“我，我的钱包真的丢了，刚才在邮局打电话的时候还在呢。”

国庆看着穆桐脸涨得通红，不像在说谎，忙说：“算了，算了。钱丢了就别买了。”

“我还要赶着去岚县呢，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呜呜——”穆桐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她听到有乘客让她回家拿钱，“我回家就赶不上长途汽车了。呜呜 ——”

国庆最见不得女孩哭，忙说：“姑娘，你别急。到了终点站，我帮你想办法。”

小刘叹口气，急着说道：“大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样的小把戏就把你骗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说谁是骗子呀？你怎么骂人呢？”见国庆一直对她友好，穆桐忙提着箱子到了前面，“大哥，我不是骗子，我真的把钱包丢了。”

国庆点点头：“我相信你。”

穆桐感激地看着国庆，说不出话来。

终于碰上好人了，穆桐心想，一定要记得这位大哥的好，把钱还给人家。国庆不仅仅给穆桐付了公交的票，还花了八块钱，给穆桐买了去岚县的长途汽车票。他还一直说，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让穆桐不必内疚。

“冯大哥，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到了那儿，马上就把钱给你寄过来。”

“不用着急，寄还得花手续费，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再还我就好了。”

“我这次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还是把地址告诉我吧，我可以把钱放在信封里寄给你。”

“信封里不许放钱的，万一丢了邮局可是不负责任的。” 国庆笑道，“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穆桐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为了一张车票，躲着不回来的。”国庆掏出剩下的两块钱，“这个你拿着，路上买吃的。”

冯大哥说他有个像自己一样的妹妹，所以才对她信任，怕她回不了家。穆桐羡慕冯大哥的妹妹，她有些依依不舍，边走边回头，她很享受来自这个陌生男人兄长般的爱护。

长途汽车一路朝前开着，穆桐感觉她的生命像被重新赋予了活力。李建设在前面充满爱意地等着她，她的生活就不再只是一片迷茫。阳光很好，像恋人的目光一般灼热。她想，也许她比姐姐要幸运，因为她有了选择生活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