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看着两位天神离去，急忙躲入警幻仙姑的花圃中。过了半晌，红脸和黑脸天神出来，不见了杨戬，急得大呼小叫，上蹿下跳。杨戬躲在花木丛中，看着两位天神窘急狼狈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暗暗发笑。

黑脸天神大声说："杨戬不会逃远，极有可能就躲在花木丛中，你我将花圃中所有的花木都铲除了，看看杨戬还能躲到哪里？"两位天神高声吆喝，抽出刀剑，砍伐花木。

杨戬看着天神把花圃中的花木一株株砍倒，心中充满了不忍和歉疚。当威武的红脸天神把刀砍向一株娇嫩矜贵的小草的时候，杨戬蓦然觉得，似乎天神铲去的不是草，而是要摘除自己的心。爱由心生，情难自禁，杨戬忘记了玉鼎真人的叮嘱，忘记了要升天化仙，忘记了世间所有的一切，忍不住大声喊道："住手！"

喊声还没有停止，杨戬就发觉自己仍然坐在原来的地方，屁股下的地面，似乎不住地震动。丹炉已经塌毁，紫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烈焰燎灼，映红了天际。

杨戬惭愧地看着玉鼎真人。玉鼎真人叹息道："虽然你已被仙籍注名，但还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仙。炼丹就是要销铄熔掉你的七情六欲，仙丹既成，你也就成仙而升入天界。可是你可以忍受内心和躯体的痛苦煎熬，你的心可以忘记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可是却终究不能够泯灭爱。唉，要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仙，就不能有任何人的欲念。"虽经几千万年的修行，玉鼎真人还是想不明白，爱，为什么如此神奇，为什么不能够被忘记？

可就在杨戬帮助姜子牙辅佐武王伐纣，安定了天界人间的秩序，荣膺了天界第一战神的尊荣，受封为昭惠灵显王，最终成为神仙时，在目睹了生灵涂炭和征战杀伐的惨烈后，杨戬却没有就此拥有成为神仙后所应拥有的逍遥快乐和随意自在。

杨戬站在江边的时候，也曾百思不得其解，费尽心力地想过："泯灭了所有情感的神仙，所拥有的快乐，会是怎样的快乐呢？"

第三章

杨戬伫立在江边，望着露霖儿所乘的云渐渐地迷蒙不清，散入天宇，耳边却似乎还响着露霖儿的声音："你是天界第一战神，天界人间，没有你所畏惧的，可偏偏为什么没有勇气去告诉她呢？"

月淡星稀，江上涌起的薄雾就象离恨天灌愁海太虚幻境警幻仙姑花圃中飘浮流动的香气，江水轻轻地扑打着江堤，似乎也是提醒着杨戬："与其做着循规蹈矩却没有生气的神仙，不如就触犯禁忌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杨戬望着壮阔的江面，叹息道："可俺爱的不是凡人，更不是神仙啊。"

江上已有鸟儿掠过，就象离恨天灌愁海太虚幻境警幻仙姑身边的仙女，轻盈、灵巧、美丽，语笑嫣然。

仙女领着杨戬，慢慢欣赏着花圃中的奇花异葩，淡淡的、馨郁的香气在身边丝丝缕缕的飘逸。杨戬漫步在天界异境内，眼中所见，都是见所未见的奇花异卉，鼻中所闻，尽是闻所未闻的清冽馨香，醺醺乎似痴，陶陶然欲醉。

忽见花圃中有细巧的白石围成的花阑，每一块石头都晶莹剔透，光洁胜玉，闪烁着七彩光华，流光闪动，映衬得花阑四周的香气都成了七彩颜色。杨戬少年心性，看见这样的奇异景致，自然就要过去看看。

白石花阑内围着一株小草，叶茎纤细，叶尖上略有红色，显得极是娇嫩矜贵。微风轻拂，青草轻轻地摇摆，似乎是不胜风力。风似乎也怕损伤了这枝小草，是以掠过之时，加意的轻柔。小草在微风中摇摆不休，虽然只是一枝小草，又无花朵，然而其婀娜之姿，妩媚之态，看着她就不禁心动神怡，魂消魄散。

杨戬看着这株小草，不觉呆了，虽只是一枝小草，偏就使杨戬自惭形秽，不敢过于靠近，甚至惟恐自己的呼吸粗重了，损伤了这株青草。

忽听身边的仙女喝道："嘿，看够了吗？"杨戬猛然惊觉，问道："请问姐姐，这是什么花啊？"仙女娇笑道："这不是花，你没看清楚她就是一株草吗？"杨戬涨红了脸，说道："这、这是一株草？"仙女道："对呀，这不就是一株草吗？"

杨戬鼓起了勇气，又问道："请问姐姐，这是什么草啊？"仙女笑道："你要知道这草，说起来话可长着呢。这草本在灵河岸边，名字叫绛珠草。因为那时萎败，幸而有一位神瑛侍者每日用甘露灌溉，才得以长生。"仙女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我这绛珠妹子最重情义，为报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要降凡历劫，受了不尽的苦楚。"

听着仙女的话，杨戬心中，痛惜、关切、珍爱，诸般情感纷至沓来，一时就要持枪仗剑，终生守护在这株小草身旁，全心呵护她，用自己的生命和心去保护她一生一世，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仙女笑道："我这绛珠妹子虽然娇弱，性子却最是孤洁，天界人间，没有谁能进入她的眼里呢。我们走吧，免得惹她不耐烦，以后该不理我了。"杨戬不得已只好跟在仙女身后，向花圃外走去。

杨戬在走出花圃前，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绛珠草。那枝小草，仍然在微风中难以自持地摇曳，杨戬就忍不住心中一阵酸痛。

回到玉泉山，杨戬的心中，却无时无刻都不能忘怀，忘怀不了那株微风中摇曳的绛珠草。独坐在山顶，望着天边变幻的云彩，就象围做花阑的白色石头闪烁的七彩光华，杨戬就想："她还那么孤寂地在风中摇曳吗？她的心愿实现了吗？她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