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霖儿歪着头想了想，俯身在天河岸边摘了一朵仙花，说："我把这朵花抛下去，飘到哪里，就去哪里。"露霖儿张开花瓣样的手指，仙花飘向了尘世。露霖儿和表姐姑射仙子在云间飞舞，看着飘落的仙花。

许多时候，有着美好憧憬的开端，却未必就会有如愿以偿的结果。

她们谁也没有想到，露霖儿抛出了一朵花，却从此就有了千万年无尽的甜美而痛苦的相思。

滑过云层的仙花，飘落在玉鼎真人的肩头。玉鼎真人不觉就很高兴，虽然仍然佯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却想："莫非是哪一个崇拜我的仙女在和我开着无聊的玩笑，我要保持些神仙应有的仙风道骨的风度。只是不知道我今天的形象是不是够酷？"

当姑射仙子要让露霖儿在玉鼎真人隐居的玉泉山驻足，游览尘世的风景时，玉鼎真人就没心情再考虑自己的形象了，可是面对肌肤胜雪、姿容绰约的姑射仙子，终究还是难以推却。玉鼎真人道："老道倒是久仰仙子风仪，能和您的姊妹比邻而居，研讨些吸风饮露的新思维也是好的。"姑射仙子笑道："你不把她逐出玉泉山，我就感谢你了。"

露霖儿没有仔细听玉鼎真人和表姐姑射仙子的笑谑，只是看着玉鼎真人身旁的杨戬，心里在想："这个年轻人也是神仙吗？不会吧，这么土气的人居然也是神仙，那做神仙也太没有品位了吧？"

玉鼎真人坐在金霞洞里似乎是闭目玄思瞑想，其实是什么都没有想地静坐着打盹，这个时候，杨戬就遵照师父的安排陪着露霖儿在山间溪旁观赏风景。

露霖儿初到凡间，自然觉得什么都很有趣，质朴土气的年轻人竟然也是神仙，狗不叫狗，偏偏要唤作文雅的"犬"，把狗称为犬倒也罢了，傻对着天空乱叫倒成"哮天"了。

想到有趣的时候，露霖儿就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里就象流动的泉水清凌悦耳，飞鸟听了，以为这位美丽的仙女是嘲笑自己，就匆匆地栖落到密林中，水中的鱼听了，也以为这位美丽的仙女是嘲笑自己，就慌慌地沉潜到水底。

听着露霖儿的大笑，杨戬只觉得似乎时空都停滞了。露霖儿笑完之后，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杨戬才明白："原来仙女也可以这么率性地开怀大笑。"而杨戬的呆相，又惹得露霖儿再次开怀大笑。

露霖儿不禁有些喜欢这个满身土气的神仙。因为杨戬虽然土气，却很宽宏大量，似乎没有脾气，对她不时的恶作剧并不气恼。在他们捉迷藏的时候，如果杨戬变苍鹰，露霖儿偏要用山间的云雾变作丝网，束缚住他的翅膀，如果杨戬变枯松，露霖儿就到他的胳膊上坐着荡秋千，如果杨戬变怪石，露霖儿就嘻笑着用真的石块在杨戬的脑袋上敲击几下。

即使杨戬在露霖儿的梦中欺负了她，露霖儿还要惩罚杨戬，让杨戬负着玉泉山的石头，飞越山川大河，丢到东海里去。杨戬不明白这惩罚的原由，想问个清楚，露霖儿就翘着红润的小嘴，说道："谁让你在我的梦中不听话，而且还屡教不改。"

杨戬又问："那为什么却让我做这些徒劳无益的事情呢？还不如让我晾干泉底的石子。"露霖儿叹道："我有位小姐妹，是凡间炎帝的女儿，名字叫女娃，游于东海，不幸溺水而亡。她冤恨不解，变化成花脑袋、白喙赤足的精卫鸟，日衔微木，以填沧海。精卫誓不饮东海之水，现今东海还有精卫誓水处呢。精卫矢志不渝，我劝她是没用的，只好罚你把石头丢入东海，既是帮助你有了助人为乐的机会，积些功德分，也是为了我这位小姐妹早日完成夙愿。"杨戬听了，就一言不发，负着玉泉山的石头丢入东海。

有时候露霖儿也问："嘿，杨戬，你生气吗？"杨戬就挠着脑袋笑道："你只是个淘气的女孩子，我为什么生你的气呢？"

直到有一次，在玉泉山的幽谷里，泉水在悄悄流淌，山野的春花在竞相开放，云似乎都停在了天空，露霖儿问道："杨戬，你喜欢我……这样吗？"杨戬还是笨拙地挠着脑袋，笑着说："你有时候还是很让人喜欢的。"

露霖儿忽然羞赧了，红晕慢慢漫过腮边，甚至蔓延到她雪白的脖颈。

第二章

当玉鼎真人和杨戬参加完太上老君倡议召开的"仙丹是怎样炼成的"天界大型学术研讨会回来后，露霖儿忽然发现，杨戬再和自己玩耍时，脸上那略带着尘世孩童稚气似的顽皮的微笑少了，却经常独自一人，坐在山峰上，望着天边浮动飘移的七彩云霞发呆。

露霖儿想不明白为什么杨戬会变成这样，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或者是自己不时的恶作剧终于惹恼了他，可这一切，露霖儿都已经改过来了，那为什么杨戬还会对着天边的云霞皱起眉头？为什么杨戬只对着天边的云霞微笑？

露霖儿对着山中的泉水暗自垂泣了许多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满腔的爱意换不来杨戬的微笑，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象自己这样美丽的仙女站在身边，杨戬却只会对着天边的云霞沉思？密林中的鸟儿们听到这位美丽仙女伤心的哭泣，都停止了婉转的鸣唱，栖落在露霖儿的身旁，却不知道应该怎样抚慰这位美丽而伤心的仙女，水中的游鱼们听到这位美丽仙女伤心的哭泣，多愁善感地流下了同情的泪，融合在清泠泠的山泉中。

终于有一天，杨戬鼓起了勇气，向露霖儿说了一句几乎使她昏倒的话。

站在山峰上，望着天际舒卷的白云，杨戬淡然地却又极为认真地对露霖儿说："露霖儿，我爱的是一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