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鲁迅相比,徐志摩似乎只会说些软绵绵轻飘飘的话,但事实上,他不只会写温软的情诗与文章。留学英国的经历,让徐志摩有机会从罗素那儿学来英国式的幽默讽刺,而他优裕的家境,又不可避免地在这种讽刺上添了一份自负。当徐志摩把这种讽刺与自负放在文章中,也着实能气煞不少人。新剧家们就受了他的气。
1923年,北京新明剧场演出哈姆雷特。这出新剧的编导是郑正秋,但他的剧本并非从莎士比亚的原文改编而来。根据陈大悲的说法,先是兰姆将莎翁的戏写成故事,然后古文大家林琴南从兰姆那里翻成古文,最后,郑正秋又把林琴南译的古文改成了新剧。不难想象,如此周折以后,那天新明剧场台上的哈姆雷特与原版或许有出入。而这,便成为徐志摩嘲讽与自炫的理由。他那次确实过分,后来,就连徐志摩自己都在文章中反省,他当年在看哈姆雷特时,态度自大。
当时,徐志摩看完哈姆雷特后觉得,那些人既没到过外国,而且还只看了不完全的原著,所以,原本在英国人口中体面的莎士比亚,到了中国艺人这里,却显得好笑。既然不精通英文,不懂莎士比亚,那艺人们就不配插嘴,只配扁着耳朵悉心地听。说完这些讥讽新剧家的话,徐志摩还顺带把受剧情感动的观众也嘲笑了一番。
也许编导与演员的演绎确有不到位之处,但这无损于他们追求文艺革新的热情;而受剧情感染而动情落泪的观众,又何罪之有?徐志摩此种心态也真正刻薄高傲。
还是1923年。
那年四月,霍路会剧团来京演出《林肯》。徐志摩原以为,这样远道而来的剧团要认真上演一出真正的艺术剧,想来一定会大受欢迎。可事实让他大失所望。梅兰芳来了,姚玉芙来了,可偏偏大学生没几个。徐志摩受不了,于是写了篇《得林克华德〈林肯〉》在《晨报副刊》上分四天连载,批评新剧界:
“除了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有两位学生在场外,北大、高师、美专、剧专诸大学的学生,连单个的代表都没有。后来跟陈西滢谈了,陈说怕是学生嫌票价太贵。真是不可思议——不错,表面看来戏价似乎贵些。但凭着良心讲,这样远道而来的剧团演这样认真的戏,要你们三两块钱的戏价,只要演的过得去,你能说太贵吗?梅兰芳卖一圆二毛,外加看座茶钱小账,最无聊的坤角也要卖到八毛一块钱,贾波林的滑稽电影也要卖到一块多——谁都不怨价贵,每演总是满座而且各大学的学生都是最忠诚的主顾。偏是真艺术戏剧的《林肯》,便值不得两块钱,你们就嫌贵,我真懂不得这是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