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他不明白地望着我。
“我不喜欢和太有钱的人做朋友。”我冷漠地说。
他笑了笑,一脸的疲惫:“这是什么话,好像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并不穷。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没出什么事。顾严诚,我没有说要和你做朋友,你也不要再强制性地进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不欢迎你。”说完我就想开门离开,可是却被顾严诚一把扣下。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支票,问:“是不是顾建峰来找过你了?”
我当然知道顾严诚说得是他爸。
“呵,根本就不用理他。完全当他不存在就好了。”顾严诚不以为然地说。
我难过地瞟了一眼他,我说:“我不在乎你爸,我在乎的是我自己。顾严诚你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不会明白我有多不喜欢富贵人家。我讨厌有钱的男人,特别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的人。因为钱,我失去过最宝贵的东西,包括爱情。这样的心情是你不会明白。”
顾严诚突然安静下来,他轻声说:“你说你憎恨金钱,我又何尝不是。我明白你的心情……”
“你明白个屁,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就是一傻逼。我TM因为钱失去了一个孩子。你懂个屁。”我抢过顾严诚的话,竭斯底里地说,真的很奇怪,我明明没有喝酒,却像醉得不省人事一般,胡言乱语,口无遮拦。脸上的泪和鼻涕早已经一塌糊涂。
整个屋子都显得太寂静。
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顾严诚慢慢走过来,然后站到我的面前,他俯下上身来,猛地把我抱入怀中。一刹那,春暖花开般的温暖侵袭全身,好久好久了,没有人这样好好的抱过我了。
真的太久了。
久得让我此刻放下了所有防备,抱紧顾严诚的后背,死劲往他怀里钻,我的眼泪弄脏了他的高级衬衫,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要的不多,此时此刻那压抑着两年的情绪和委屈终于倾泻而出。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觉到轻松。
那天顾严诚没有出门工作,我也没有。
我们就像大学里面两个逃课的调皮小破孩一样,因为偶尔的放纵而欢天喜地。
也许你很难想象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还能做出如此不稳重的事情来。
我们买了两张去天津的票,临时决定去看海,这个提议是顾严诚提出来的,他似乎很喜欢很喜欢坐火车,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怀念母亲。我突然就喜欢上这样的旅行,匆忙而刺激。
我们到达海边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没有一点亮光。我们脱了鞋子在沙滩上走,有微微的风吹过来。顾严诚的背影很高大,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样的安全感很熟悉,熟悉的让我泪如雨下。
我想他了,我真的真的太想念杜启明了。
这个男人始终没有来陪我看海边的落日。那是我决定来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学校门前分开。我看着他和他太太离开,可是最终最终,我还是不甘心,深夜我跑到海边给杜启明发信息,我说,你来找我。
你来了,我就不走了。
手机短信显示对方已经收到短讯。可是他没有来,我等了一晚上,他没有来。
我们真正的结束了。我再也再也看不到他的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忘不掉这个人,他就像流在我身上的血液一样,永远隔离不掉,是我的养分是我的生命。
我爱着他,用尽了我余生的力量。可是我们再也不会在一起。
这多么悲伤。
黑夜里,顾严诚叹了口气轻声和我说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让我觉得我所有的爱情都是如此渺小。
渺小得不堪一击。
我们并排坐在沙地里,顾严诚缓缓地说:“有一个小男孩,他有一个了不起的爸爸。他爸爸是个木匠师,他们每天都一起去爬山,收集各式各样的好木材,然后小男孩就看着爸爸用自己的双手做出一件又一件的家具。有时候有剩下的木头,爸爸就给小男孩做帆船,小男孩得到帆船后就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成为爸爸一样的心灵手巧的木匠。可是十三岁那年,小男孩从外面玩耍回来,听见房间里面爸爸和妈妈在激烈的争吵,小男孩看见妈妈从楼上滚了下来,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可是他的爸爸从那之后就得到一笔钱,他开始做买卖,赚很多很多的钱。那些钱在小男孩眼里每一张都沾满了母亲的鲜血,每一张都是,他憎恨那些钱,更憎恨他爸爸。”
顾严诚没有哭,他的眼泪只是静静从眼角淌出来,他的喉咙艰难地发出极力想隐瞒的哽咽声。
“小男孩的母亲死了,而那个小男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我太想哭,可是却觉得喉咙很紧很紧。其实我想说的是“小男孩的母亲死了,而那个小男孩就是你。”
可是我最后还是选择没有说出口,我想他如果不想说出来,那么我也不要去点穿他。
寂静的海水在我们面前,触手可及的冰凉寒冷到了我的心里。
顾严诚的故事太沉重了,沉重得让我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以前我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地公子哥,整天玩世不恭,到处调戏美女,喜欢香槟跑车,永远不会知道生活最真实的一面。可是我现在明白了,那些都不过是躯壳,他的心早已经属于黑夜,我能想象在漆黑的夜晚顾严诚紧紧地抱住自己寂寞而恐惧的模样。黑夜真的是个好东西,能够让我们安抚那些血迹斑斑却又不为人知的创伤。
此刻我很想很想拥抱他,就像他在我最悲伤的时候抱住我一样。在我反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顾严诚靠在我身边睡着了,他的额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角上,小心翼翼,生怕吵到了别人似的。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顾严诚。虽然周围一切都是漆黑的,可是我却觉得我看得比以前每一次都清楚。
他的头发很软很软,就和他的心一样。他的眼很弯很弯,就像天上的月亮。他的鼻子很挺很挺,就像喜马拉雅的山脉。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就像新年第一天放的鞭炮。
“不要这么凑近我,我会一不小心吻到你。”顾严诚闭着眼睛突然说道。
原来他没睡着。
我急忙推开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没安静一回,就又原形毕露了,差点被他给骗了。
“走走走。”顾严诚站起来拉我。
我跟着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问:“去哪?”
“找地歇着去,风大起来了。”顾严诚自顾自地说。
我紧张地问:“我们不回去啊。”
他看了看天:“天全黑了,我累死了,昨天晚上还加了一晚上的班,我也不打算今天还通宵啊。”我偷偷抬起眼角,看了看顾严诚的脸色,他看上去确实很累,眼睛疲惫的半眯着,都看不见里面的神情。
我们走回到公路对面的酒店,顾严诚拿出身份证问我:“你身上带了钱没?”
“啊?”我瞪着眼睛望着他。
“走得太急,没带钱包。”他摆摆手,我顿时感觉到五雷轰顶。要知道我钱包里可就只有买两张火车票回北京的钱啊!顾严诚看我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直接动手从我身后把钱包给搜了出来,掏出三张一百块,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嘿,还算好。除了买票,还剩五十块,看能不能找到便宜的旅店。”顾严诚神采飞扬地说。眼睛已经开始四下摸索了。
我真是后悔死了,当初自己怎么会答应跟他出来看海的,真是脑子坏掉了。
不过我们运气也不算太坏,走了十几分钟就找到了便宜的旅店,不过我们只能住一个屋里了。
那是很便宜的房,顾严诚进去倒床就睡,任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不过那天晚上他睡得很安心,我看了一晚上的电视,他都没再睁开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