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白，这些天我挺难受的。老是梦见往事。只要一想起以前安琦的死，就会彻夜无眠。现在思思也这么匆匆离开，我突然觉得好孤单，一个人的夜里我都不敢入睡。不过幸好，你还活着，虽然你恨着我，但是你还活着，这让我感觉还有一丝的安慰。即使是被你恨着，我也感觉快乐，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心里像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我都一一尝试。

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多前尘旧事多好，没有过伤害，现在应该可以纯粹地相偎相依。

瞬间，整个餐厅都灭了灯，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存在，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和越来越近的杜启明的气息，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圈住了我的肩膀，然后是温暖的熟悉的怀抱，杜启明一把抱住了我，我正欲挣扎，却听见他在我耳后喃喃地说：“不要动，就一下，一下就可以了，我是真的太害怕了，也太累了。”

“……为什么关灯？”我问。

“这样觉得安全，”杜启明说，“我好久没有感觉到这么安全了，真的，这感觉太久违了。”

我的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我多想去相信他伤害了我是逼不得已啊，我多想为他做错的事情找到借口，然后勉为其难地原谅他。

我很难过，也很害怕，我难过是因为杜启明又这样依恋地抱着我。我害怕的是，杜启明身后会不会又是一个深渊，我不知道。

杜启明紧紧地抱着我，他的脸埋在我的脖颈里，吐着温热的气息。

“放开我，杜启明。”我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他没有动，而是把我抱得更紧了。我被他抵在吧台的内侧墙壁上，动弹不得。然后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来，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轻啄着，手开始在我背部来回摩擦着。

我很明白他想做什么。

“别碰我。”我竭斯底里地推开杜启明，掏出一把匕首，这是我出门前特意带到身边的，我当时就抱着跟杜启明同归于尽的心来的，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没想到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我指着他说：“滚开。”

他并没有放开我，而是试图抓住我的手臂，他笑了笑：“你来见我，居然随身带着刀，哈哈，陆晓白，我该怎么说好呢。”

“杜启明，你不用这么对我冷嘲热讽，你说你难过，你说你害怕，你说你没有安全感，呵呵，全都是狗屁。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的那个陆晓白吗，被你几句煽情的话就骗得晕头转向，就乖乖对你投怀送抱，我告诉你，我不是了，对付你这样的色狼我怎么可以再掉以轻心。”我大声尖叫。

“呵呵，色狼，这个名词真新鲜，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我，不错，很好。”杜启明在黑暗中来抓我到处挥舞的手，我冲出去，一边摸索着一边找壁灯的开关。

我开了灯，看见杜启明的脸，就在我眼前，就在我眼睛里面，就近在咫尺。

“呵呵，知道吗，陆晓白，你拿着刀这样指着我的心脏，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的父亲也曾这样，拿着尖锐的刀指着我。呵，你们都想杀了我，你们都想我消失。”杜启明冷笑着说，他的眼色没有一丝温度，这样的眼神就像一条蛇一样缠绕在我的身上，让我浑身战栗不止。

“想杀我，可以，来吧，我不怕，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他一步一步逼近我，他的胸膛就抵在刀尖上，我只要稍微用一丝力气，整把匕首就会插进他的胸膛。

“走开啊。”我大叫着。

可是他丝毫没有退后，步步为营地靠近我，最后他的吻又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他低下头，亲吻我的唇，我的耳背，亲吻脖颈，我差点就意志混乱不清了，这样的温度我很久很久没有了，我不得不承认，身体是有记忆力的，这样的亲密唤起了我记忆里的一幕一幕，就是以前的那么多幕提醒了我，心中又生起恨来，手下意识地一用劲，刀尖刺进了他的肉体，我感觉那一刻，杜启明的吻力道明显加重。

我感觉到他的胸前有血流出来，有着黏稠的腥味。

“以前你也这样拿刀指过我，但那次你始终没有刺进去。看来，现在的你比以前更恨我了。呵。”结束这个吻，杜启明放开我，他的眼睛里面黯淡无关，俨然像整个世界都对他灭了灯般绝望，他闭上眼睛，回忆起往事来。

“我不恨你，因为你不配。”虽然心里早就已经内疚不已，可嘴上还是那么倔强，死都不愿意低头认输。

“上次因为情绪激动扇了你一巴掌，我很内疚，一直都很懊恼自己怎么就扇了你。我很抱歉很抱歉。”他转过身去，脱下外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件事，你为思思的事情扇我一巴掌，我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一直都没有面对过我，你从来没有真实地面对过我，杜启明。”我伤心，悔恨，并且难过。

杜启明不吭声了，蹲下去自顾自的处理着伤口，我看见他手上沾满了血，那一瞬间我突然很害怕，我害怕他也突然就这样死了。

我站在他背后死劲捂住自己的嘴，尽量要让自己叫出来。杜启明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疼痛让他皱紧的眉头一直没有再松开过。看样子我真的刺伤他了。

我急急忙忙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杜启明摆摆瘦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医药箱，里面有绷带和棉花，还有酒精，他熟练地用棉花按住刀口，扯出绷带准备包扎，我蹲下来，想去帮他，还没开口说对不起，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他抓住我伸出去的手放在另一边胸膛上，他说：“别哭，就你那种东西，我还死不了的。”

我哽咽得难受，发出轻微的哭声。

杜启明低头笑了一下：“陆晓白，真别哭了，就这点伤口，我真死不了。”

我不知道刀口到底有多深，也没有勇气去问，眼泪却一直掉下来，止都止不住。

“杜启明，你要活着。”我蹲在他身边，望着他。

他再次揽我入怀，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另一边胸膛上。

杜启明对我说：“无论以后你发现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请都不要怨恨我，好吗？”

“出了什么事了吗？”我有些害怕。

他紧紧抱着我，摇摇头，不说话。

杜启明变得好陌生，一张严肃的脸上写满了他那些不为我知的命运沧桑，我的心狠狠一怔，疼得厉害。我好想好想抚平他额头上的褶皱。我好想对他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告诉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期盼地望着他。

他摇摇头，终究还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分担你的命运不好么？”我的眼泪掉下来，我是那么渴望能够和他站在一起，迎接本应该属于他一个人的命运，就算这结局再过惨烈，那也是我梦寐以求的爱情。

“不好。”杜启明说。

“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是那个可以和你一起分担痛苦的人？”我问。

“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而是，我不会让任何人和我分担痛苦，谁都不行，自己的命运始终要自己面对。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别人可以帮你，唯独在和命运的对抗面前，你只有你自己，你最好的救兵就是自己。其实，我不是不愿意真实的面对你，只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知道我出身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面，也不想让你知道我的世界有多么的复杂。你现在手指触碰的这块地方，这里，还有一道刀伤，这道伤让我差点死去，在过去，我已经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次了。很多事情我不愿意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生中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抹纯净，我不想毁了这片纯洁。人生没有退路，晓白，我不求你别的，就看在你捅过我两刀的面子上，将来有这么一天你发现原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杜启明的时候，请你一定一定不要恨我。请你一定一定要原谅我。”

这是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杜启明，像谜团一样的杜启明，可是却永远目光坚定的杜启明，我永远都领悟不到的另外一种人生。

“你要走更好的路，被更好的人爱，我希望你这样。”我们紧紧相拥，我有预感，这是最后分离的时刻。

“那你就不该再出现。”我知道我们无可挽回，只能狠了狠心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杜启明松开我，他站起来，目光深远地点了一只烟，白色衬衫上殷红的一片，最后他坚定地：“我会离开。”

他终究是那么狠心的一个人。

我们达成协议，我没有去送杜启明。半夜我踩着深一步浅一步的坑，独自回了家。打开房门，没有灯。

“他走了？”黑暗中有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是顾严诚。他没有睡，似乎在等我。

“对。”我脱了鞋，准备往房间内走。

顾严诚拉住我，然后把我拖到沙发边上，俯身压住我。这样的距离太过暧昧，让我喘不过气来。

“干嘛这么激动，不是你送我去见他的吗？”我冷冷地说道。

“是，对，是我送你去见他，可是我以为你去见他是会和他了断关系，可是你在做什么？你们要藕断丝连到什么时候去？！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顾严诚是随便亲吻女人的吗？我吻过你，你难道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吗？还是，你原本就是一个随便的人，上床接吻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和谁都无所谓了呢？”顾严诚竭斯底里地说着这些恶毒的话，他企图用这样激烈的语言来刺痛我。

我冷笑了一声，我怎么会不明白，我只是不想明白。

顾严诚，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来和我说这些话呢？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责问我呢。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没有纸包得住火，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永远的秘密。

到底是谁不懂。

“顾严诚，你原本就认识杜启明，对吗？”我冷冷地抛下这句话。

顾严诚的手慢慢松开，渐渐站起来，他的面容离我越来越远。

我很愿意去相信身边的所有人，可是现实总是一次又一次打破我的信任。

我不知道是这个社会太残忍，还是我真的活得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