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血了么?”我啜泣着问东方不败。“别怕,没出血!”他欢愉地回答。我没料到这“东方不败”竟沾染了杨莲亭的虚伪——我头上就有无影灯,里面反射出我的头就像正在涨洪水——涨洪水的洞庭湖平原,而且每次涨势太猛的时候,他手边一块毛巾就化身成了法海身上的袈裟,把涨势正猛的洪水洗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心中无比纠结、自导自演长达十余小时的恐怖电影之后,我顶着满头鲜血回到了家。而那时,真正的疼痛才真正来临——不是麻药苏醒的感觉,而是没法睡觉的折磨。我是万万不能躺着睡,不然那赤道会疼痛得跟我同归于尽。于是我也尝试趴着睡,没想到刚趴一小会儿,我就闻到血腥的味道,紧接着几缕温热的粘稠从天而降。我吓得立刻打开灯,发现枕头上都是血,便发了疯似的打电话给“东方不败”。他在那边云淡风轻地说:“当然不能趴着了,头皮本来往后拉了,你一趴着,会把头皮扯回来的。坐着吧。”
坐着吧。冰冷。残酷。毫无选择。于是我就开始坐着了。知道什么叫“枯坐”么?就是我那时那样,边坐边哭。听过《解脱》么?“枯坐到清晨,阳光替房间开了灯”,就是我那时每天看到的场景。那几天,我躺不得,靠不得,走不得,只能小心翼翼地坐着,哪怕打盹往后一靠,剧烈的牵扯痛就会让我本来混沌的思维立刻清醒:不要轻举妄动!我就坐着。孤独。绝望。那是孽。没有解。
每次听到这一段经历,很多学生都会不解地问:“思思老师,你干吗那么自恋?”或者更直白地说:“思思老师,你是不是喜欢自虐?”我一般会微笑,淡然地解读我多重的动机和感受。
从最浅层的角度来讲,每个人都有两种追求:内在追求和外在追求。背单词、考研、出国深造、进世界五百强之类,自然属于前者;追求时髦、恋爱游戏、旅游放松,可以说是后者。其实,这两种追求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不能同时进行——只有经过了极致的内在追求之后,才能随意地去追求外在。植头发,为了好看,自然是外在追求;但是,外在追求在物质上自然代价不菲,比如,植一次头发就要两万以上的费用。我在大学时就想追求它,无奈门槛太高。幸运的是,我自知高攀不上,便从低做起,开始内在追求:全心全意学英语。那时的我,是不管任何外在条件的。所以,那纯粹的内在追求所换来的资本,可以让我现在很轻松地去追求当时认为高不可攀的外在追求——当然,是要付出肉体的巨大疼痛的。所以,还身为学生的时候,真的没有必要太花心思,天天想方设法儿把自己捯饬成一个交际花。而且,学生时代,你也没有资格谈到外在。你以为穿着李维斯、CK就是时尚了,而在真正时尚的人群看来那只是烂大街的低端品牌。好在,大家根本不会对学生有这样的希冀或苛刻,所以,我们何不先尽情追求内在,以后再尽性地去追求外在呢?
从中等程度来说,每一种追求都是孤独、痛苦且漫长的。我在做植发手术之前,曾经相信过一种生发剂,于是我花了不菲的价格,并且天天去药房接受折磨。我每天要去那药房两次,然后会有一个药剂师在我头上涂抹一种刺鼻的药物,再放到一个不知是什么射线的仪器下去“烤”,每次都感觉像一群蜜蜂在头顶筑巢一般刺痛无比。我就这样坚持了一年半,结果没有多长出一根头发……于是,我就做了植发的手术。做完之后,医生说,新人工钻出来的毛囊,要32个月才能逐渐长好。于是我又开始四处打听,托人从世界各地带来当地最有名的生发药。然后,我就像神农尝百草一般,天天吃着不同的药。久而久之,本来光滑的皮肤被一层浓密的植被侵占,经常被人认为是“未进化完全”。但我一点儿不后悔。我相信,那些药能让身上长出毛发,就一定也能让头发恢复浓密。我只是不能接受,号称年轻时尚的自己,穿着Dior拎着LV,然后秃着头站在讲台上或舞台上。也许很多人甘于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是我不!我会竭尽所能地让头发长出来。你会觉得我的这种执着幼稚可笑吗?如果你有一个更远大的理想或者崇高的追求,比如考研、出国,那你又有什么理由不为其付出更多的痛苦和努力而勇敢无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