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镇玉回答说:“在酒店。”
刚才出来的时候,他跟妻子是请过假的,理由就是去华泰大酒店喝张俊的喜酒。
苏曼似乎是停顿了一下,问:“在哪个酒店?”
沙镇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顺口说:“在华泰。”
苏曼说:“怎么这么安静?”
沙镇玉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小便池上方控制器的红灯一闪,“哗”的一声,流水倾泻而下,沙镇玉说:“我正在卫生间。”
苏曼哦了一下,沙镇玉感到妻子今天非常奇怪,过去他只要请过假了,妻子从来不中途查岗,凭感觉沙镇玉知道妻子对他应该是信任的,妻子离他是最近的,他的所有伪装在妻子近距离的逼视下都被蒸腾为一层薄薄的水汽,在妻子眼中沙镇玉的粗放和不拘小节都是女人化妆用的粉底,洗尽这层铅华,真实的沙镇玉是个极其自尊极有责任心的男人。正因为这样沙镇玉在妻子面前才有些有恃无恐,今天妻子这是怎么了?沙镇玉想虚张一下声势,故意有些生气地说:“你遇到什么刺激了?今天怎么怪里怪气的。”
苏曼说:“能有什么刺激?我带着儿子正在奥泰购物中心,是你儿子要去找你。”
沙镇玉心里一惊,奥泰和华泰只隔着一条马路,他们要过去显然是找不到自己的。沙镇玉说:“过来干什么?这里人挺多的。”
苏曼执拗地说:“是你儿子要去。”
“就是要去,我同学的爸爸经常带他去华泰,你一次也没有带我去过。”电话里传来儿子希希那未脱童稚的声音,儿子十岁,上四年级,正是开始有攀比意识的年龄,尤其是在同学之间。沙镇玉想呵斥一下儿子,但内心的虚弱已使发出的气流聚合不起来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关了电话,一下就冲出了卫生间。
在开往华泰大酒店的的士上,沙镇玉满脑子想着怎么跟余小桃解释,实话实说显然不行,那就说董副局长又给他打电话要求他去,这个理由倒能说得过去,但沙镇玉却不想那么说,沙镇玉知道自己在余小桃眼里不是一个屈从于权力的人。
一路几乎没有遇到红灯,沙镇玉只用了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华泰。越过正在门口迎候客人的张俊和他漂亮的新娘,沙镇玉直接来到宴会厅,宴会厅里很乱,乌烟瘴气的,四张大大的桌子周围坐满了喜气洋洋的食客们,他们正嗑着瓜子,喝着茶水,侃着大山等待宴会的开始,这里面有沙镇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沙镇玉胡乱打着招呼,眼睛在搜寻董副局长,没有看到董副局长,沙镇玉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自己准备好的借口没有用武之地而可惜。沙镇玉给妻子苏曼打电话问他们怎么还没有来,妻子在电话里说,一听说是婚宴你儿子就又不想去了,说不好玩。沙镇玉真的有些生气了说:“你们发什么神经,说来又不来了,一点诚信都不讲。”说着就把电话气呼呼的挂了。
一直没有余小桃的电话,沙镇玉分析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余小桃还没有到雾都伦巴;另一个就是余小桃已经到了在静静的等他。如果他现在赶过去,他们的约会还应该是完整的,这个念头一出,沙镇玉忽然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碰到董副局长。
再次踏上雾都伦巴那干净的大理石台阶,沙镇玉长长松了一口气,感到这个夜晚虽然有些波折,但毕竟还应该是美好的,跟一位漂亮而且懂得欣赏自己的女孩或者女人共进晚餐,是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感到快意的事情,尽管沙镇玉知道以自己的矜持和余小桃的倨傲,这是一场注定不会有悬念的约会。
在刚才的位子上重新坐下来,沙镇玉发现面前的那杯纯净水居然还是温的,他突然想到了《三国演义》中温酒斩华雄的故事,自己这算什么?温水会美人,这个联想多少让他有些难堪。余小桃还没有来,他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决定再等余小桃十五分钟。手机又响了,他又以为是余小桃,打开一看却是董副局长的号码,董副局长问他又去哪里了?沙镇玉感到董副局长问的有些奇怪就以退为进反问:“还能去哪里?”
董副局长说:“他们说刚才在宴会厅看到你了,怎么这一会儿的工夫就又不见了?”
看来董副局长在华泰,并且刚才已经有人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他。沙镇玉说:“老婆孩子来逛奥泰了,我过来看看。”
董副局长说:“我刚才在奥泰也看到希希和他妈妈了。”
沙镇玉吃了一惊,想到刚才妻子那个奇怪的电话。沙镇玉额头上的汗下来了,想问问妻子对董副局长说了些什么,但却不知怎么问起。
董副局长说:“你什么时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