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的大哥

唐僖宗乾符五年（878）二月底，亳州（安徽亳州）。

当长安城内，王仙芝的脑袋像个大灯笼被人提来提去，辗转于长安十多个城门来回展示时，黄巢正在攻打亳州。

最近这段日子，他一直在中原腹地河南、安徽一带活动，并没有遭到比较大的进攻。这是因为他是义军的二号头领，处在唐军的第二打击序列。这个排名还是尚君长死后升上来的，之前，在唐朝的悬赏榜里，他的脑袋价位排第三。

现在，尚君长死了，王仙芝死了，黄巢立刻成了唐军的第一进攻目标。

黄巢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变化，他只是有一些不安，眼前的亳州久攻不下，又有一些小道消息传来，他的大哥似乎有些不妙。

预感得到了证实，他正在亳州城下指挥作战时，南边出现了一群人，狼狈的人，蓬头垢面，垂头丧气。要不是他们还倒拖着刀枪之类的武器，他还以为是要来投奔的流民。

这伙人走近，黄巢发现，领头的人自己认识，姓尚名让，王仙芝的重要将领，尚君长的弟弟。

尚让残衣洞屐，披头散发，两眼红肿，双唇干裂，他径直走到黄巢面前，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已然泣不成声。黄巢已经料到一些，但他看到尚让张开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告诉他草军大败，大将军王仙芝已经身亡时，也不禁大吃一惊。

不过半年。半年前，自己还与王仙芝在宋州城下煮酒论英雄，而今天，老大已经身首异处。

黄巢感慨万千，怅然若失。他与王仙芝有过太多的交集，他们结伴走过盐道，闯过江湖。又一起揭竿起义，同生共死，到后面也闹过矛盾，动过拳脚，可算是有爱有恨的铁血战友。

黄巢将王仙芝当做自己的导师。他甚至还想着以后能一起并肩打下长安，共分天下。

现在，导师的头正在搞长安环城游，而自己还要继续活下去，是战斗还是躲避？是生存还是灭亡？

擦干眼泪，重整破碎草军，把革命的大旗接着打下去！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各人。造反这档事，王仙芝已经起到了启蒙的作用，接下来就要看黄巢自己的造化与努力了。

眼下，黄巢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解决。

首要的问题是谁来做老大，这似乎不用质疑，尚让已经用行动表明，黄巢是当仁不让的草军继承人。

尚让亦从此成为黄巢部的第二号人物，在军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包括在以后，黄巢不想让他起的。

第二个问题是，草军的前途。

走导师的路，再去寻求转正吗？黄巢已经断了此心，他知道造反的终极目标是捅破长安城，将那皇位抢入股下。可是，干了这么三年多，没找到任何可以攻到长安的办法，东突西攻的攻城略地反像上班打卡一般，只知道要去做，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做。

是到了改变的时候了，以前的黄巢势单力薄，号召力差强人意，现在，他成了草军总舵主，终于可以把握义军的方向盘。

经过一夜的苦思，黄巢召集众将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这是草军独立自主地解决眼下革命问题的一次极其重要的扩大会议。是在草军老大惨死和草军主力严重受挫的情况下，为了纠正王仙芝投降主义在军事指挥上的错误，挽救草军的危机而召开的。会议集中全力解决了当时具有决定意义的军事和组织问题，肯定了黄巢的军事战略主张（绝不招安），确立了黄巢在草军中的领导地位（他说了算）。

在这次草军军史上占据重要位置的会议上，达成了重要决议，草军要朝廷化，结构化。会后，草军开始设置文武百官，不难想象，很多官员是随便安排的，草军里多是盐贩农民，这一下，全成了黄巢临时朝廷的高官。估计文盲宰相、白丁翰林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并不重要，黄巢已经通过此招，向全军释放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我们现在是临时朝廷，可只要我们打进长安，大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新朝廷的干部。

为了郑重其事，黄巢又给自己的临时朝廷设了一个年号：王霸。够霸气。但是，亦可见黄巢这些年确实已经荒废了文化学习。霸气有余，可读着读着，有点像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