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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儿这两天也松了一口气,苜蓿按点来,按点走,礼拜天也糗在家里,没跑外边野去。这还不是让她最高兴的一件事,她最高兴的是他居然抢着替她打了一回青酱!瓜儿对她说:“这未必是好兆。”她知道她大姐心思重,爱多想,她拍着胸脯说:“这一回,他是真变了,变好了。”瓜儿还想再说什么,她捂住了瓜儿的嘴,她不想叫谁给她添堵——她宁可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晚不晌儿搂在一块儿睡觉的时候,摸着他光滑的后脊梁,果儿想,搁别人,三十多岁,早一身囊膪了,而他没有。早上起来,她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舒适地转磨磨,她妈派桃儿来了,给她送两条带鱼,是她妈夜个挨个儿挨来的。桃儿问:“苜蓿呢?”果儿瞪她一眼。“没大没小,苜蓿也是你叫的?别忘了,他是你姐夫!”接着又说,“剃头去了。”桃儿说,“我刚打剃头挑子那过,没见他呀?”果儿说:“你姐夫怎么会去那剃头?他得去理发店,躺在能转的椅子上,围个雪白的围裙……”桃儿说:“真烧包,那得两毛五呢,挑子上剃才一毛钱。”果儿努努嘴儿:“他不是个干部嘛……”
桃儿把嘴撇成八万:苜蓿长得跟老马猴一样,怎么拾掇也还是那德行。
“桃儿,他毛病是多,可也不能都怪他,比如上公共茅房吧,的确是不大方便,又味,又得排队。”今个果儿处处给苜蓿评功摆好。
“人家不都是这样吗,怎么偏他就特殊!”桃儿白了她二姐一眼。
果儿知道桃儿不待见苜蓿,这些年她对苜蓿一片好心,而苜蓿却总把她撂在旱地上,桃儿都看了个满眼儿。她哄着桃儿说,上一回,赶上苜蓿跑肚拉稀,一群倒霉孩子成心捣蛋,故意占着茅坑,不让地界儿,差一点儿让他拉一裤兜子,从此他就再不去公共茅房了,拉屎撒尿都在单位。
见果儿这么偏向苜蓿,桃儿也懒得再跟她废话了。
“趁鲜灵,你收拾鱼吧,我走了。”
叫妹子就这么走,果儿似乎不落忍,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来。
“去买一碗红果酪,我知道你好吃酸。”果儿紧着往桃儿的手里塞,不要桃儿怎么躲。
“哎呀,我又不是孩子啦。”桃儿高低不接。
“在姐姐眼里,你还是小时候那么二乎。”果儿说。
“你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桃儿不好意思再跟果儿打腻了,把钱揣兜里。
“别满世界打游飞了,直接家去呀。”桃儿嘱咐她一句。
“这两条带鱼还怪宽的。”她挽挽袖子,把鱼放案板上。
屋里暗,只好拿当院里去,一边跟街坊搭咯,一边熬鱼。
就在她转身进屋拿油瓶子的工夫,再出来,两条鱼少了一条,搁在平时,果儿早就跳脚骂起来了,不是吹大梨,论骂街果儿可以半个钟头不拾闲,也不重样儿。
周围人都叫她刺儿头。
不过,今个她没骂,只是前后左右瞅瞅,瞅瞅是街坊偷了,还是叫猫叼走了,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苜蓿剃头回来,她早把那条鱼熬得,摆桌子上。
“不错,咸淡正好。”苜蓿尝了一口,正经八百地评价说。果儿赶紧又夹了两块儿最宽的,搁他碗里。“哎,你怎么不吃?”苜蓿问她。到底是抓髻夫妻,他总算还惦记着她。
果儿心话,我要吃,就没你的份儿了。果儿吃鱼,比嗑转莲子儿还麻利,论争嘴儿,苜蓿绝不是个儿。她却说:“我后脊梁长了个疖子,吃鱼我怕发性。”
“那倒是,长疖子,鱼虾蟹都不能碰,还有羊楔子。”苜蓿说,他新剃的头,油光锃亮,一看就知道抹了不少油,一闻就知道那油是桂花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