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边一安排妥了,我就过来接您跟我爸过去,待上两天。”把势安慰着他妈。
把势他爸爸将早起买来的馃子饼掖到把势手里,叫他们道上吃,就一声不言语地闪到一边去,吧嗒吧嗒抽烟。嘎斯卡车刚开出胡同口儿,吱地停了,就见有人堵在当道上,不挪窝,梨儿探出头去一看,是桃儿。
“你一大早晨跑来干什么?”梨儿跳下车楼子,赶紧迎过去,接过她手里拎着的菜篮子,齁沉。桃儿撅个嘴儿,眼睛瞪得跟炮打灯儿似的,带着一肚子的怨气说:“你以为都像你似的,一个狠心二麻子!”
“谁让你来的?看你,小手冻得冰凉。”梨儿把她的手攥住,搓弄着。
“是我偷着跑出来的,要不,咱妈非得叫我给你捎这捎那,不定多咱才能完事呢。”桃儿说。
“好了,你早些回去吧,别叫咱妈惦记着。”
“我不,我要送你到地界儿。”桃儿说着,就往车斗儿上爬。梨儿问她:“大老远的,你怎么回来呀?”桃儿跟她耍赖皮,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起来了。“那还不简单,到时候我再跟这辆车一起回来呀。”
“也行,可以顺脚给你带回来。”工会干部说。
“你们姐俩儿都坐车楼子里头来,我到车斗儿上去。”把势心疼媳妇,跳出车楼子来,要跟梨儿她们换个位置。桃儿往楼子里瞄一眼,那么窄的地界儿,挤四个人,够戗,而且司机跟工会干部还都是男的,长得也不招人待见。
“我们俩在车斗儿上就行……”桃儿说。
梨儿知道桃儿的脾气,就不虚让了,对把势说:“你们先坐里头吧,等半道儿我们要觉得冻得慌,咱再换。”一边说,一边冲把势挤咕眼,把势说:“那这样,你们冷得受不了啦,就拍拍车楼子。”
司机也说:“靠着楼子坐,背风。”
卡车起程了,过了海河,直奔郊县公路。
“你怎么不言声儿了?”车开出去老远,梨儿问。
“你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言声儿,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桃儿七个不依、八个不饶地说。
“你是挑我眼了?”
“不该挑是怎么着?”桃儿一欺身,鼻子都快挨着梨儿的囱脑门儿了,“成天价姐们儿长、姐们儿短地招呼着,像是多亲赛的,其实隔着心呢,你起小就这样,什么事儿都瞒着我,自己蔫有准……”桃儿不说还好,说起来气就不打一处来,脸色都成茄皮紫了。
“三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你亏待我的还少啊,打小学三年级那晚儿,你们跳猴皮筋儿就不带我玩。”桃儿青筋暴露,把陈谷子烂芝麻都倒腾出来了。
“解放前的事你都翻出来了,我怎么不记得?”
“小姑奶奶什么都不好,就记性好。”
“真想不到你这么鼠肚鸡肠……”
“你想不到的事儿多去了。”
“三姐疼你的那些事儿,你怎么不记着,小没良心的!”
姐俩儿把往事曲里拐弯儿地都想起来了。吵一会儿,闹一会儿,末了又抱头哭起来,心里头绕着的扣儿也解开了,谁都说舍不得离开谁……把势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住地顺小窗户往后看,不知姐俩儿又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