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悦:
每次都怀疑你,真不好意思。
确实,如果是浩一君或者其他人的话,不会现在才来问五年前的事故呢。只有小悦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觉得可疑吧。
你这么在意究竟是源于好奇?还是真的担心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小千?
如果我这么问,小悦你一定会回答说:“当然是为了小千了。”但在我看来,小悦你和小千的关系却未必那么亲密。
虽然小悦你说是小千邀你加入广播部的,可事实上你的声音非常悦耳,略略低沉又不失动听,卷舌音和朗诵都难不倒你,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你是被别人硬拉进来的呢。
小千一直希望成为演员。本来一心盼望着能加入独立电影制作部这样的社团,但乡下的高中只有传统的社团活动,只好加入了最接近的广播部。忙起来的时候,小千常常求你帮忙说:“小悦就是我姐姐嘛”。小悦你总是爽朗地笑着说“交给我吧”,却也会在不经意间苦恼叹气。
制作广播剧那次,也是小千拜托你的对吧。“小悦,我和浩一吵架了。求求你了,帮我想想和好的办法吧。”
而现在,你又为了小千如此付出。我绝对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只不过每次用纸笔写信,写到这个长度就已经很辛苦了不是?老实说,我本来想从这次开始改用电脑打字,但又想到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小悦呢,现在自己却改用电脑,不是会让你怀疑这回会不会是别人代我写信,产生“用电脑打字莫不是为了隐藏笔迹”的疑问吗?
但是我呢,已经想不起小悦你的字是什么样的了。广播部成员中我唯一记得的是文哉君的字。因为他成绩很好,所以那时总是抄他的作业呢。只是他的字实在太难看了,简直如同肿胀的蚯蚓一般,常常让人不得不问:“这到底写的是什么呀?”
小悦,你竟会为了小时候的玩伴如此努力吗?我这样怀疑,是因为我似乎就不会为了静香做到这个地步呢。
我和静香的关系,该怎么说呢?我们长大的地方小孩子很少。良太也好静香也好,总之几乎全班同学都是朋友。如果像小悦你们那儿一样,一个年级能有四个班的话,我们之间是否还会这么亲密,就得打一个问号了。我想,良太是男生,估计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我和静香也许就不在一个圈子里了。
我加入广播部的理由,其实和小千很像。原本,我是想要加入文学艺术同好会这样的社团的。
静香又是为什么加入的呢?记得开学后,学校举行了入学教育会,社团活动的介绍结束后,静香问我:“小杏决定加入哪个社团了吗?”我回答道:“可能是广播部吧。”“啊,我们一样。”静香这么说。我那时觉得,又认真又稳重的静香很适合广播部。现在想想,她到底想来做什么呢?
静香头脑聪明灵活,无论负责什么都很出色。虽然看似全能,但其实做的都是些助理性质的杂活,并没有什么“非静香莫属”的工作。当然,调节气氛的活儿还是不归她做啦。
要说调节气氛,那可是浩一君的角色呢。疲劳的时候,他常会说些有趣的话逗大家开心。那时我一旦开始专心写稿,眼睛下面便会出现黑眼圈。这常被他编成段子呢。小悦你那时戴着宛如派对道具的黑框圆眼镜,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也被他说成是“山妖婆婆传说”——现在想想还真是没礼貌啊!
说回静香,她帮着部里向学生会提交文件、填写采访申请,承担了几乎所有事务性工作。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做自己想做的事。
静香就是这样,即使不被注意,也还是默默地、淡然地跟随着大家的脚步。
啊,我都在写些什么呀,小悦你是要问事故发生后大家的情况对吧?
那时,我一直感到对事故负有责任,曾好几次前往医院和小千的家。知道小千拒绝和所有人见面之后,我便给她送花,写信。但也只能写些“打起精神来”之类的话罢了。
静香也和我一起去过一两次医院。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得不回到大阪,她也曾从大阪寄来鲜花和慰问品。
文哉君倒并没有特别做些什么。因为我俩都是做柜台业务,碰面的时候,他会问上一句:“小千怎么样了?”哎,他一直很迟钝呢。
良太那个夏天并没回老家。新年回来的时候,听文哉君说了事故的详情。那时小千一家已经搬走了(大概是秋天的时候吧)。所以良太对这件事的了解倒是和小悦你差不多呢。
浩一君呢,在事故发生两周后回到这里,可是没能和小千见面。听文哉君说,浩一君公寓的电话里,有一通小千的分手留言。虽然不大清楚具体内容,但留言里的声音似乎相当纠结。好像还说了什么“要是不守约定,就会死的”之类的话……
结果,浩一君还是没能和小千见上一面,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了。虽然文哉君对那通留言抱有疑问,但到底浩一君还是做出了决断。
这就是两人分手的真相了。
我觉得,大家都已尽力了。所以,小悦你也不要再纠结于“谁谁谁是不是做了什么”、“自己要是在场的话该做些什么”这样的问题了。
这场事故让人难过悲伤。我想了解小千的近况,其实,并不是想为她做什么,而是想看看她现在幸福生活着的样子。也许这样我就安心了吧。
有时,我还会自己试着想象,想象哪怕脸上残留了疤痕,也依旧是个美人的小千。更何况,从电视上了解到现在的美容整形技术非常发达,说不定一点儿疤痕都没留下,还和一个比浩一君更帅的男人幸福地生活着——偶然在街上遇见,对她说“小千啊,我可真是担心死你了”时,她会没心没肺地大笑着问:“什么啊?”——诸如此类。
如果小悦你调查到了什么,请只在“小千是幸福的”前提下告诉我吧。虽然我这么说很狡猾吧。
小杏
■
小杏: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痛苦的回忆。
我想,五年前哪怕我在日本,肯定也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我隐隐能了解千秋向浩一君提出分手的心情。我也曾想过如果自己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会怎么做。当然,对方不是良太,而是我现在的丈夫。
虽然我丈夫并非被我的容貌所吸引,但有时也会需要我作为女伴出席公司的宴会。如果他带着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女伴,别人会怎么评价他?也许我也会基于这样的想法,和他分手。
我想,哪怕是打一通留言电话,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那么,文哉君是在怀疑什么呢?我有些疑惑。
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