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想出的好办法,驼队扎房子休息,大家在房子睡觉是按照顺时针每天挪一个人的位置,不论年龄大小和资格深浅,一律平等,也不分什么掌柜不掌柜的,大家都一样,就连领房人也不例外,每个人都有睡房子旮旯较为暖和位置的机会,谁也躲不过睡房子门口遭冷风折磨的罪。这一天正好轮海九年睡房子门口。从羊毛毡子的门帘缝隙那儿钻进来的冷风直往他的被窝里窜,九年伸手把被角使劲掖了掖。
“带来也没有用,”二斗子说,“你那老婆太瘦了,没有多少热乎气。”
“连老婆都没有的人还能知道老婆的身上有没有热乎气?”
“女人都一样。”
“等你娶了媳妇就知道老婆有没有热乎气了,娃娃家的你还嫩着哩。老婆这种东西里面的学问可大啦。”
“我的老婆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刁三万若有所思地说。
“能干什么,都后半夜了。”
“放心吧,你那个麻脸婆子自己可会找好事情做哪,说不定这会儿正让甘州来的那个伙计亲她麻脸哪!”一阵哄堂大笑,像爆炸似的。
“哼!蹇老五,你他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刁掌柜,”蹇老五问道,“你昨儿个不是说胡德全家的三闺女和牛二板有一腿吗?到底咋回事,你说说。”
“牛二板的事你们问二斗子,他最清楚!”
“二斗子,快说说!”许多人都撺掇着说。
“我不知道。”
显然二斗子不愿意揭自己师父的丑底。
“这有甚,”蹇老五说,“谁家的锅底还能没有黑 你说吧,没事儿!你师父不会知道的。” “你说说,那次你到牛二板屋里耍,后来累了就在牛二板的炕上睡着了。半夜醒来的时候你看见甚啦?”刁三万很耐心地启发二斗子。
“看见甚,我看见人摞着人。”
“那女人是不是胡家三闺女?”
“还能是谁。”
“二斗子,看清楚没有,牛二板和胡家三闺女哪个在上哪个在下?”
“蹇老五,你倒问了个仔细,你又不是没老婆,你什么不知道。”
“不是的,我听说胡德全那三闺女可是不一般,骚劲儿大着哩,做那事她总好在上边儿,骑着牛二板干!”
“不能吧?天下竟有这样的女人?”
“怎么不能,不信你们问二斗子。”
于是众人又逼着二斗子说。
二斗子被搞得很窘。他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可在性的问题上知道得还很少,还非常幼稚。他清楚说出这些事对牛二板不好,可是他拗不过大伙儿,这些粗野的驼夫都被关于牛二板和胡德全三闺女的秘闻撩起了兴致,一个个眼睛都发亮了。兴致勃勃的刁三万光顾着听故事,连烟也忘了抽,结果半截烟灰掉在了他的胳膊上。被烟头烫了的刁三万猛地在被窝里蹿了一下,怪叫着“呜哇哇”把光胳膊拼命甩着。
出了怪相的刁三万又在房子里引发出一阵大笑。
“快说吧,二斗子。”蹇老五督促着二斗子,“你看看大家都等着呢。你要不说就怕是今天的觉也睡不成了。”
二斗子终于说了:“是三闺女在上边。”
“呜啊啊,真是这么回事呢!”
“啧啧啧……”有人像吃到了什么香东西似的感叹着。
“看不出来,胡家的三闺女还真能弄出些新花样来呢!”
……
“睡吧!明天还赶路呢。”王锅头的话里有了埋怨的意思。
得到了满足的驼夫们不再闹了,都蜷缩着身子把被窝掖紧睡了。
在各种不同声调的鼾声伴奏下,海九年睡得很香甜。
驼队走了近两个月。白茫茫的雪原,无边无际,不停地走。早已经不知道脚下是草原还是戈壁,生命的全部内容都归结成了一个字,就是走。海九年的感觉简直就是如梦如幻。这是一种与商界生活完全不同的生活,是属于社会底层人民的简单生活。驼夫们的这种粗糙、豪野的生活改变着海九年。不知不觉间海九年心中郁结的硬块开始化解,他感到自己的生活还是有指望的。长途跋涉的劳累和风险磨练着他的意志,也消耗着他的旺盛的精力。每到程头把货驮子卸下吃过饭倒头就睡。劳累也不允许他去想很多事情,很快就睡着了。生活的现实是要求他尽快恢复体力,不然就无法完成第二天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