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吧,反正也不是外人。”
毕竟杰娃是从归化回来的,毕竟杰娃和古海是经常见面的。古海最后一次出走就是在杰娃所在的义和鞋店。于是杏儿就一门心思等待杰娃回乡,成天把杰娃挂在嘴上,有事没事就往杰娃家跑。
但是当杰娃真的回来,杏儿面对面地和杰娃坐在一起,却发现见杰娃跟没见差不多一个样。问来问去盘问了半天杰娃知道的关于海子的事差不多她也都知道了,没有一点新的信息。
对于杏儿最关心也是最担心的问题,杰娃坚决地表示,古海是不会寻短见的,他肯定在归化城的某一个地方,或者种地或者做小买卖或者拉骆驼。
要说作用也只能是从杰娃那里得到些许慰籍。
这天上午史耀正在客厅与客人谈话,一扭脸看见月荃走了进来,黑着脸站在一进门的地方,说:“东家,我有句当紧话想问问你。”
古月荃自打十几岁上就跟着他爹住进了史家的大院,长到十六岁练就了一身过硬功夫就开始为史家做看家护院的打手。前前后后少说也有十大几年了,对于主仆之间的规矩古月荃应该是了如指掌,今日里突然这样没有礼貌就让史耀十分诧异,他斜睨了月荃一眼问:“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我想问问东家。”
“是院子里的事吗?”
院子里的事是指史家的事,古月荃负有看家护院的职责,大事小情都有责任向东家报告的。史耀以为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岂料古月荃回说:
“是我私人的事。”
“哦,你个人能有什么打紧的事情,”史耀不高兴了,教训道,“好没眼色!你没看见我正在和县衙的牟先生说话吗?你先下去吧。”
古月荃没挪身子,牛脖子一梗一梗地说道:“不,这事对我太重要,东家最好能立马给我个话。”
“好,”史耀气乎乎说,“那你就说吧!”
古月荃上前两步用手指着东家的鼻子,问道:“东家,你说说,海子的事情是咋回事?”
“海子?你是说的哪个海子?”
“就是我的侄儿古海。”古月荃两眼静盯住史耀一字一板地说道,“古海他在大盛魁做事,好端端地为甚么就被字号开销了?”
“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呀,”史耀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和古家是一家人。”
“古海是我的亲孙侄。”
“去归化时你日夜跟在我的左右,关于古海被开销的事你在那边时就该听说了吧。古海被开销的事不要说是在大盛魁内部尽人皆知,简直就是轰动了半个归化城!怎么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你又忽然问起这桩事来?”
“我刚才上街遇到一个人,他对我说古海被字号开销是另有因由。”
“另有因由?”史耀皱起了眉头,“是什么因由你说说看,我倒想听听。”
“这就要问你了,东家!”
“问我?你的意思是说我设计陷害了古海?”
“对!就是东家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东家你预先设计好了的!”
“……为什么就认定是我呢?”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最清楚!既有胆量做出来为什么没有胆量承认呢?”
“我倒要问问你古月荃,这事我不承认是怎样,我承认了又怎样?莫非你一个看家护院的打手能将我这个东家下了大狱还是怎的?”
这是主仆俩十几年里头一次发生争吵。
“东家,这么说你还是不敢承认了?”
“这话你是听谁讲的?”
“是谁讲的你不要管,我只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事的。”
“东家,您可知道这事对海子有多大?那可是如同天塌地陷一般,是要他性命的事情!这中间的厉害东家您该知道吧?”
史耀说:“笑话!我连这事都不知道我还能算是什么大盛魁的东家。”
月荃又追问一句:“这么说,这件事真的是东家故意所为啦?”
“你猜对了。”
史耀拿眼角的余光瞟了瞟古月荃,见古月荃一只拳头正捏得咔吧咔吧响。古月荃没有动手打人,他盯着史耀看了一会儿车转身走出了客厅。但是史家父子陷害海子这件事像一把刀子把月荃子与史家的情谊割断了。作为古海的叔爷,古月荃不能再为古家的仇家做事了,勉强捱到年底,古月荃找个托词就辞掉了为史家看家护院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