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非通司商会的商人,也抱着一线希望来找林道台求助。道台衙署和商会的大门前总是聚集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
倒卧者随处可见。林道台害怕了,束手无策,找通司商会也没办法,便去找大召的大喇嘛想办法。
在林道台的动员下,不少商号都在门前搭起了赈灾的粥棚。每天一大早前来喝粥的人就把商铺前的道路拥堵了。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被饥饿的人群包围,常常是还没等小米大麦熬熟就被一抢而空!饥饿的人们就像是疯了似的。
可是过了不久新的问题出现了,粥少人多无法满足灾民的需求。打架斗殴时有发生。直到有一天出了人命,一个妇人竟然把一个老头打死了。为的是争夺一碗粥!说来也是奇怪。血糊拉碴的惨烈景况,令林道台恶心、紧张也让他感到害怕。
过了不久人们就发现,李泰和王廷相远不是一回事。无论气魄、智慧还是能力和号召力,李泰都差王廷相一筹。甚至可以说干脆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会首是有了,但是没有足够的感召力和凝聚力。因而同是会长在人们的眼里分量是大不一样。李泰自己也觉得没有底气。
于是天义德首先停了粥棚。
官府也不轻松,道台衙门、二府衙门、土默特衙署正日益被灾民包围。饥饿的灾民层层叠叠围在官府门前,简直就是人山人海。白天吵闹声、喧嚣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夜晚他们就睡在官府的门前也不离开,弄得官府日夜不得安宁。数以万计的灾民围着官府吃喝拉撒,弄得官府周围臭气熏天!
也就是在天义德商号把粥棚停了的第二天,归化道台林文钦就找上门来了。
总号正值段靖娃在,一看见道台大人乘坐的蓝呢大轿停在院子里,段靖娃赶忙迎上去替林文钦把轿帘撩起来。
“林大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不客气。”
林文钦板着脸走进天义德的客厅。
段靖娃又是亲自沏茶又是亲自上烟,围着道台大人团团转。
“怎么就把粥棚随便给停了?”
“大人知道的,”段靖娃解释说,“因为放粥闹出人命了。”
“你不想想,不放粥会死更多人,会闹出更多人命!”
“那宗命案子还没了结呢。”
“我还没审清楚呢。”
“何时才能审得清啊?”
“先别说那宗案子,赶快放粥!”林文钦命令道,“不然我就判你天义德扰乱治安!”
赈灾的粥棚重新开启。但是不管是关闭还是开启,灾民一天到晚就是不肯走。坐落在扎达海河岸边的天义德商号的大院整天都被灾民包围,搅得李泰连夜里都不能睡觉。实在是受不了了,李泰向段靖娃讨主意:“我哪曾见过这种阵势!活活要我的命吗……你帮我拿个主意。”
“我能拿什么主意?我什么主意也拿不出,”段靖娃愁苦着脸说,“通司商会代会长这事情……想当初是咱硬争来的。谁会想到咱争来争去的倒是争来个祸害。”
“还是退回给大盛魁吧。”
“又不是什么货物,一个退字咋能说得出口。”
“事到如今说不出也得说。”
“想当初通司商会何等的威风,真是跺跺脚归化城的四个城门都打战呢!”
“如今会长成了烫手的山芋!”
结果李泰去了。在大盛魁城柜还没进小院呢,就听见里边吵架的声音。进退两难之际打里院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王福林王掌柜。
李泰随王福林来到内院小客厅,分宾主落座。
“有什么吩咐,李大掌柜请讲,不必客气。”
“这个……”
“不必客气。”
“我想,归化通司商会会长的事……”
“会长怎么了?您不是当得好好的吗。”
“好?哼……”李泰苦笑道,“唉,真是一言难尽!”
其实就是李泰不说,关于通司商会所处的困境王福林也清楚得很。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故意装糊涂。
“当今,归化商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有了大盛魁的王大掌柜,论威望论能力能够领军的也只有你李大掌柜了!何必为难我们,大盛魁今非昔比,别的字号就更不要说了。没有人敢担起这副担子。”
结果可想而知,通司商会会长的职务李泰是推脱不掉了。
有必要说说天义德商号了,天义德是旅蒙商中有名的三大号之一。它的成立比大盛魁稍晚几年,但是也有一百几十年的历史。它的财东结构较比大盛魁要复杂得多,它除了三姓创始人郭姓、范姓和马姓各有一股外,后来又吸引元盛德加入二股。以后库仑的活佛雅克格圪森加入二股,总共有七个财股。最初也是人力合伙,它的资金周转,主要也是依靠多年积累的公存来活动。
李泰是个改革家,他主持天义德有三大创新举措,最重要的是他吸引了库伦的活佛雅克格圪森入股;第二是允许当地人和工人入股;第三打破两百年来归化通司行的老规矩,就是不允许铺伙携带家眷,允许在字号万金账上顶了生意的掌柜在归化安家。
李泰只好硬着头皮通知归化各通司商号开会。这些年归化通司商会发展很快,由原来的二十八家发展为四十三家,而后就是六十八家!大盛魁、天义德、元盛德、日新公、天元恒、同和号、隆和义、双舜全、万心德、福来号、东盛义……都快中午了陆陆续续才到了不到二十家。会议开得索然无味,除了研究赈灾事宜,重新上书朝廷,请求允许假道俄罗斯做生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打到俄罗斯。这话重复了几十年了,跟没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