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春恍然道:“噢——”黄羊继续说:“大哥,你可别小看了这‘桥’,说起归化城的‘桥’来,名声大了去了!每年光从这里运出去的马子就有军马、跑马、走马,三十多万匹呢!”太春:“哦……来,喝酒!”黄羊端起碗一饮而尽。太春称赞道:“爽快!哎,黄羊兄弟,你们做牙记生意挺挣钱的吧?”黄羊道:“你没听人们说吗,城隍头出俯,马贩子赛如狗;城隍二出俯,马贩子赛如虎。明白了吧,这就是我们马牙纪的生活。”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大春问道。“这你也不懂啊?城隍出头俯是说到了清明节,天气暖和,马桥上没什么大生意了,生意不多就得去争就得去抢,不然就连肚子也吃不饱,那还不像狗一样?” “噢……”“等到城隍二出俯,也就是七月十五,桥牙子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到那时候,河北、山东、汉口等地的马客就陆续都到了,桥上的生意也就旺起来了,牙纪们一天到晚忙得顾不上吃饭。弄好了一季子下来一年都吃不完。就拿马五爷说吧,旺季里一天挣下过五百两银子!”
太春惊奇羡慕得两眼放光,“哦?那么多?”从马桥上回来后,太春做营生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的耳朵旁总是响着云黄羊的那句话:“……就拿马五爷说吧,旺季里一天挣下过五百两银子!”五百两呀,狗日的,这钱来得比抢还痛快!太春在心里感叹道。这天上午,太春早早地做完营生,找出件还算体面的衣裳穿上,来到了马桥上。马桥上,依然热闹非凡。太春在马桥上溜达着,忽然他眼睛一亮,看见一个身穿蒙古袍的汉子牵着几匹马走进市场,于是便急忙迎上前去。太春热情洋溢的笑容感染了那位牧人,俩人很快搭上了话。太春谦恭地递烟打火。后来,太春随那个人向牲口群走去。……夜里,太春的豆芽店。昏暗的小屋里,灯光如豆。太春坐在炕头上数银子,就那么几个钱,太春翻来覆去地数。太春喜滋滋地边数边唠叨:“沙格德尔王爷说得对,归化城满街都是银元宝,就看你会拣不会拣……这马桥真是个好地方,一天赚的钱比卖三个月豆芽还多……玉莲要是看见这么多钱,还不得高兴疯了?看来那个钱秀才算命算得还挺准……”
太春把数完的钱放在那个小陶罐里,小心地藏在屋角,上面又盖上杂物。有了第一回,太春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豆芽店的生意做一下不做一下,成了捎带,他的心思全放在了马桥上。
这天,太春正在与买主在袖筒里捏指头。他并不知道,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正向这边看着,那人阴着脸,一双鹰眼露着凶狠的光。此人姓马,马桥上的人称他马五爷。
太春是个聪明人,什么事一看就明白,此时和卖主在袖筒里捏指头,从他脸上的笑容看得出,生意大约是做成了。马五爷眼睛盯着太春,一挥手,立刻有几个大汉来到他的身边。马五爷指指太春,对几个大汉说了几句什么。几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向太春扑来。太春正喜滋滋地数着手上的银子,几个大汉来到太春跟前,二话不说,抡拳就打!太春喊道:“哎,你们要干什么?”
大汉边打边说:“干什么,让你懂懂规矩!”说完,几个人噼里啪啦对太春一顿猛揍!太春虽然有些功夫,但到底抵不住对方人多,他招架不住,被大汉们拳打脚踢,倒在地上。那几个大汉依然不依不饶,太春被踢过来打过去……马五爷来到跟前,扬起手中的鞭子,“哼,胆子不小,敢到马桥上来抢食儿,今天叫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马五爷正要抽太春,一个汉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那汉子一伸手攥住马王爷正扬起的鞭子。太春看得真切——来人正是他的朋友云黄羊!只见云黄羊说道:“师傅,手下留情!”马五爷一扭脸,“云黄羊?”黄羊:“师傅,他是我一个亲戚,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师傅您放了他,要打要罚您冲我来!”马五爷:“我就说嘛,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好,他的账完了我再跟你算!”马五爷转过身来吩咐他的手下:“把云黄羊给我拉开,打,给我狠狠地打!”几个大汉冲着太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黄羊身上也狠狠地挨了几鞭子。眼看着太春被打得口鼻流血,这时,人群里一个衣着整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买卖人,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二十四五岁模样,样子十分精明。只见那人大声喝道:“住手!”马五爷扭头一看,立刻笑了,“噢?这不是万裕长的张掌柜?”张掌柜抱拳道:“不敢,张友和。马五爷,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这人不懂规矩触犯了你马五爷,打过骂过也就算了,你难道真要他的命不成?”马五爷愤愤地说:“在归化城的马桥上,还没人敢把我马五爷不当回事呢!这个臭小子是自己找死!”“马五爷,你大人大量,犯不着为个外路人生气。”张友和笑道,“我看他也是个穷人,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马五爷哈哈一笑,“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是万裕长的张大掌柜给这个‘下三滥’求情,那就撤啦!”马五爷一挥手,那几个大汉哗啦一下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