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张友和认识之后,张友和的说话、举手投足都让太春羡慕不已,心想这辈子要是能做个像张友和那样的买卖人,死也值了。云黄羊道:“你连个算盘都不会打,还想做大买卖人呢!”太春说:“不就是个打算盘吗?你等着瞧!”这些日子,太春学算盘正在兴头上,常常是不吃饭也不饿,不睡觉也不困,几天的工夫,就很像那么回事了。这天,黄羊兴冲冲进来,喊道:“太春哥!”黄羊说着把太春的算盘拿过一旁。太春嚷道:“哎哎,一盘‘凤凰双展翅’还没打完呢!”黄羊兴奋地说:“太春哥,我听来个好消息!”“啥消息?还能是天上掉肉包子了?”“差不多。哥,我听说卜泰要雇个人到水闸上去放水。”“这跟咱有啥关系?”“你听我把话说完吗!说是放水成功的话,卜泰甘愿拿出二百亩青苗地做酬劳。” “好狗日的,二百亩青苗地呀!好,那咱们去干!” “我的哥,你当这二百亩地是好挣的?那得豁出自己的性命哪!” “云山雾罩的,到底是咋回事你说清楚吗!” “太春哥,是这么回事——”云黄羊坐在炕上,一五一十地把浩三强和卜泰的事告诉了太春,最后,黄羊说:“哥,你不是说自己身手不错吗?干不干的你自己掂量吧!”说完,云黄羊倒在太春的炕头上呼呼地睡着了。黄羊是睡着了,太春却躺在炕上,大睁着眼睛睡不着,他望着黑糊糊的房顶在想心事。二百亩地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紧紧地吸住了他,使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解脱。如果在山西有了二百亩地,那就是财主了。这要是凭吃苦受累去挣,怕是一辈子都挣不到手……
想到这儿,太春推推黄羊,“黄羊,黄羊,你说这事咱干得干不得?”黄羊迷迷糊糊地说:“哥,睡吧,有事明天再说……”黄羊翻个身又睡了过去。这时的太春不仅无法入睡,反而越发亢奋,陷入了梦幻之中,翻过去好像看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调过来好像看到打下来的粮食堆都没处堆,甚至模模糊糊看见了娘的微笑,听见了玉莲的夸赞。和这些诱惑相比,那挑渠放水的危险顿时变得微不足道了。后来太春索性爬起来点上灯,伏在被窝里边抽烟边想心事。
太春又推推黄羊说:“哎,黄羊,你听我说,我思谋着……只要筹划好了,也不一定出事儿,那可是二百亩地……”黄羊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又呼呼地响起了鼾声。
“黄羊……黄羊!”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太春一刻也无法躺在炕上,他索性穿上衣裳跳下地,向外走去。太春来到街上,大一些的买卖字号都还没开门,只有一间打焙子的铺面开门了。透过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里面一老一少两个师傅正赤膀露臂地在面案子上揉着一块硕大的面团;已经出炉的焙子摆在门口的大笸箩里,散发着诱人的面香味儿。太春过去买了一个焙子,边走边吃着向卜泰家走去。
卜泰家沉重的大门嘎吱吱地响着,长工刚打开大门,就见一个年轻后生站在门外。太春忙说:“这位大哥,我有要紧事情要找卜老爷,麻烦你给通报一声。”长工打量着太春,看这后生还面善,于是说:“那你进来吧。”太春站在卜泰的客厅里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才见卜泰晃悠悠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