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年
那年,我第一次去青海,住在西宁市的一个小旅馆里,在老市区。小旅馆门口是大排的梧桐树,水泥路很窄,路边有卖当地工艺品的小摊,也有卖便宜的服装和鞋袜的。他们的吆喝声充满浓重的西北味,沧桑富有浓厚的金属质感。我住在这里,是为了给我的朋友看病,本来是已经没有希望的病,但是在上海治疗的时候,听说西宁有一个老中医有祖传偏方,便坐着火车赶来。我如今依然记得在火车上度过的那些天,火车从上海出发,向西行进入连绵的山区,然后转而进入北方的陕西境内,再从西安倒车去西宁。这一路上,多是崇山峻岭,穿越了很多隧道。火车一次次地穿越黑暗的隧道,她就一次次地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那时候做得最多的举动就是紧紧抓住她的手,我那时候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其实她那时候已经病入膏肓,就是神仙再世也无药可救了。那年我二十一岁,正是青春年华,我认为只要有希望,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在争取,争取生命存活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西宁找到那个老中医,老中医看了之后也是摇头,在我的再三请求下,还是给开了一个周期的中药。我们便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来,我每日在小旅馆里熬中药给她喝。那些中药弥漫的日子就那样过去了,到今天写起这些已经是三年之后,她也已经不在了。
我在西宁遇见一个很有名气的女作家,她要去西藏,徒步穿越一片危险的禁区。当时我在走道里看她的书。她对我笑,我却没有认出她来,那天晚上,和她聊了很久,也是那一次谈话以后,我开始琢磨写一本书,我要写写自己的生活,或者发生在身边的故事。我写下这些,就是一个记,我害怕多年过去以后我会忘记它们。
贰 写作
后来我逐渐写了《鲈鱼》,修修改改竟然接近四年的时间。写《鲈鱼》的过程中感觉故事并没有完,或者我写的东西并不是自己想的样子,于是决定再写一个,但是那时候一直想不到要写什么,或者从哪里写起。也是在那个时候,写了一本与自己工作有关的书叫《圈来套去》。
再后来,我又一次去青海,这一次还是先到西宁,也还是住在那家小旅馆里。第一次感受到人去屋空的悲凉。走廊还是那样,我用来熬药的炉子也还是那样。房间的墙纸还是裂开了缝隙没有更换新的。床还是摆在原来的位置,门口依旧是宽大的梧桐树,依旧是用金属嗓音吆喝的小贩。我在那儿的几天来回地在街道上走,是那种没有目的的乱走。第三天,我坐客车去了青海湖。
也是在青海湖,我最后修改了一遍《鲈鱼》。在那里修改完以后,我终于知道了自己下一部小说要写什么,以及小说的名字叫什么。所以说,这本书是在青海湖边上开始真正构思的,开始琢磨出来的。我在那里听了很多神话和民间传说,也都挑选着引用进来,比如一个老人给我讲述的关于一把古筝的传奇。
我回来后临近春节,第一本书《圈来套去》已经出版上市,修改好后的《鲈鱼》也在和一家图书公司谈合同的事宜。我就在一个下午把这本书的大纲写了出来,大纲有3000字左右,用了一个下午写出来。再后来就放在了电脑里,由于工作时常调动,再到后来四川汶川发生了8级大地震,我去了绵阳一个救助站做支教老师,这本书就这样耽搁下来。一直到我支教完,重新将它翻出来,重新整理思绪,开始写下去。
叁 时常
时常念起在救助站支教的那些日子,白天给孩子们上课,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考虑这本书要怎么写,会写成什么样子。
时常地想。
我在那里住的帐篷搭在河堤上,可以看见下面的河水,有很多鸭子在那里游。我时常走过去,在那里转转,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看鸭子那么悠闲地游来游去。别人以为我在考虑什么,却不知道我是在想着怎样写这本书。
我回来后还是很怀念在那里的日子,怀念我教的那些学生。这本书写的时候也无形中有了他们的影子。
这本书是在夏天写完的,整个夏天,从六月到八月,最热的三个月,我分别在四川绵阳,在辽宁大连,在山东日照完成了这本书。写到最后的时候,正好逢上北京奥运会,于是边看奥运会边写小说,成了这本书的一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