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力和我在长大的过程中非但没打过架，反而常常互救。他第一次从家里跑掉就是我给他打掩护，再联系上时，他已经在阿拉斯加一个油井上工作了。他在圣塔菲因顶撞一个交警入狱，是我保他出来的。他在大学里的研究使他真的相信圣杯就在墨西哥，我就开车带他去瓜达拉哈拉①找。他想游越英吉利海峡，我拦住了；我替他接电话，代回他的信件。朱力总在寻觅世上的一隅，可以让他待着不难受，而我是追随他足迹的人。

反过来，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崇拜我。他对我的信赖之真，连我自己都慢慢信起自己来了。

丽贝卡去7-11便利店买点吃食。我叫她俭省一些，说到底我们现金不多了，奥利弗注销信用卡以前，还不知道能走到哪里。我拿对方付费电话打到马萨诸塞州斯托镇，来接的人叫哈德利。他接起来时，声音滑得像糖浆。“朱力提过你。”

“唔，”我接不上话，只说，“那好。”

朱力在田里，他去叫。我把听筒拿开耳朵，数话筒上的洞眼。

“婕！”朱力热情洋溢的问候声传过来，我把听筒拿近一些。

“嘿，朱力。”我说。那边突然没有声音了。我心里一紧，忙按钮盘上的“1”、“9”、“6”——还以为断线了。

“出什么事了？”弟弟说，要不是他，而是随便一个什么别人这样问，我肯定要吃惊他怎么晓得出事了。

“是奥利弗……”我说完马上摇头，“不，是我。我从他那儿跑出来了。带着丽贝卡一起跑的。我在拉霍亚一个7-11里面。根本不知道去哪里。”

朱力在三千英里之外的那一头轻叹一声。“你干吗跑出来？”

我想开句玩笑，拿句什么聪明话来跟他说这件事，好像书上最末一段的妙语，给人一击。不过事情本来也的确是“一击”的事，我这么想着忍不住笑出来。“朱力，我动手打他了。我跟奥利弗动手了。”

“你打奥利弗——”

“对呀！”我压低声音，希望他也跟着轻下来，好像我们之间的话全国都能听见。

朱力笑了。“大概也是他不好。”

“要紧的不是这个。”我看见丽贝卡朝收银台走过来，手里拿着优德尔白奶油巧克力蛋糕。

“那么你跑出来算是逃避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