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觉得自己太过于煽情了,这才分别了两天一夜怎么就这样了。以前在融城也有大把大把的别离时候,怎么那会儿就是满心喜悦地等待呢?窗外秋风渐凉,夜幕似水,缓缓流动,如同光阴,如同思念。
东方医院为许好好打开了新天地。滨市的喧嚣和繁华,也成了这块新天地的背景。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医院里来往穿梭的白大褂们各自带着忙碌的表情,步伐急促得根本不给许好好一丝“伤别离”的时间。
好好身穿白大褂,被费明带进医生办公室,老主任简要地向下属介绍了一番新丁的情况,便开始查房了。
医生们簇拥着费明主任往前走,不算宽敞的过道顿时人满为患。
有几个患者或者患者家属从病房里探出头来,看到一团白色向病房的方向移动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互相转告着:“查房了,主任查房了!”就像停了几天水的小区居民打开水龙头看见哗哗流水时的喜不自禁。
看来,费明的医术和威望并非空穴来风。
血液病,许好好之前在融城实习时只见过几例病患,不过一般都未经系统治疗便转到专科医院,小小的实习生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次好好在东方医院算是见识了血液病的厉害。面对四层楼五十多间病房里患者清一色苍白的满月脸,以及一双双过于黑白分明的眼睛,许好好在感到同情的同时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同类型的患者多,在这一领域得到的长进和锻炼就多。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应该是圆满的,但怀着从善如流心情的许好好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本身技术和业务水平的匮乏,以及东方医院血液科独有的管理系统和业务流程带来的陌生感都是摆在好好面前的困难……
客观的困难可以用谦虚谨慎的态度和孜孜不倦的努力去克服、去解决,可这个世界往往最难搞定的是一个似乎处处要找你麻烦的人。而找麻烦的如果是女人,就更加棘手。许好好在东方医院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女人。
血液科主治医生李霞,身材矮胖,圆乎乎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遮住了她咄咄逼人的大眼睛。胖人一般有两种,一种称之为心宽体胖,另一种却因为肥胖壮硕更加冷漠。
李霞就属于后一种。
其他医生都在白大衣里规规矩矩地套着军服,脚上的皮鞋一尘不染,即便是身为主任的费明也没为自己搞一点点“特权”,很认真的系着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
而李霞的着装却充分体现了混搭原则,上身穿着军装,下身却是一条蓝色运动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球鞋。得知主任将许好好指派到她手下带教,李霞只是“哦”了一声,依旧头不抬眼不睁地趴在办公桌上写药方。
直到大家集体去查房,她还依然保持着胖人身上那种特有的慢条斯理——逐一收拾桌上的东西,慢腾腾站起身,四平八稳地趿拉着球鞋往外走,根本不看跟在身后的许好好。
女人的直觉很敏锐,许好好肯定李霞不喜欢自己,但又想不出原因,就当是出师不利,犯了冲吧。
查房过程中,李霞一直站在好好右后方30度角的位置,皱眉斜睨着她白大衣里露出的纱裙,目光如同古代宗祠的长老,在用眼神杀死一个丢尽祖宗脸面的小媳妇。
好好感受到背后目光如针,偷偷回头,李霞又装作若无其事,马上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游移着眼神,一会儿瞟到天花板,一会儿瞟到白粉墙,直到主任查到由她负责的患者,才换上了一副新面孔。
只见她用粗壮的胳膊拨开众人,抢先一步递上病历,热情洋溢地说:“主任,××患者是这种情况……”她语速很快,几乎不看病历就把情况介绍得头头是道,显示出精湛的业务水平,博得主任不断地赞许。只不过,她的语速实在是太快了,还夹杂着方言,好好听了上句还没有消化理解,下句马上就从她的嘴里溜出跑得无影无踪。
这仅仅是许好好在东方医院工作的第一个小时,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她想:这份工作,我,该不是根本做不来吧?想到这里,手脚渐渐变得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