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一辆警车在前,而后是我的车,而后是白大川的车,而后是押解犯人的囚车,很有阵容的队伍。
毛东健开车,他说也过一过开沙漠风暴的瘾。其实我明白,他是为了能让我方便记笔记。
“石寒秋这个人我是有过接触的,他曾经是《槐河文学》的编辑,编发过我的诗歌作品,但是我们接触不多。一次文联搞春节联欢,这人还登台拉过小提琴,拉得不错,给人的印象是有点才华横溢。我就纳闷了,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成杀人犯了。”我不解。
“是啊,我也纳闷,但这必有缘由。就是曹志达、肖远方也都必有缘由。”我这沙漠风暴就够宽敞的,但是毛东健塞在座位那儿,还是显得有点憋屈。他身体前倾,脖颈前探,眼珠上翻,凝视着前方的路面,也凝视着那三个杀人越货者身后的那隐秘的行踪——魔踪。
毛东健看车上放了几本我出版的长篇历史小说《清明上河图》,说:“不要送给他书,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让他集中全部的精力写他的回忆录,那是他留给这个社会最有价值的东西,对于你完成这次思想追踪也是极为有价值的东西。我实在不知道属于他的时间究竟能有多长。”
“哦,本来是想送他一本的。”
旺城看守所,随着脚镣拖动的声响,肖远方被带出铁门。一个纸箱被看守人员端着,纸箱上是一个用打印纸装订的本子,本子旁边是一支笔。那本子一多半的页是松的,那是已经写满了字的页面,那是我十分想看到的。
肖远方的目光直接就奔了毛队,腮上的肉颤了一下,挤出点凄然的笑,说:“毛队,这回我归你领导了。”
毛东健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我介绍给肖远方,结果他放弃了这打算,他向肖远方说:“回到金牛,我们见面的时候会更多,有啥想法就说。主要的是写好你的回忆录。”毛东健把纸箱上的本子拿在了手中。
“啥回忆录,忏悔录。”肖远方眯缝了下眼睛,那是对自己的不屑。
肖远方上了囚车。
毛东健向我说:“你是不是也想上那车?”他望着那辆囚车。
“没错。”
“是不是也想上肖远方的号里蹲上半个月?”
“没错。”
“案子还没结,你只能先这么感性地接触一下。适当的时候,我会安排你和他们接触的。下点功夫,你会写出一部有价值的书来的。”
车队奔向金牛。我的目光在肖远方的那个本子上,渴望着。封面写着文天祥的两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第一感觉是可笑。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引用这诗句鞭策自己。但是,如果细细想来,尽管他要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但是,在这最后的关头,他由恶魔还原为了人,开始以人的思维审视自己的人生轨迹,所以即使生命已经是到了最后关头,也要留下这样一部忏悔录,以警示社会,也有那么点合理。只是,这丹心用在这人的身上无论如何也是别扭的,难以让人接受。
“想看就看吧。”毛东健盯视着前方,却明了我的渴望。
“可以吗?现在案子可是还没结的。”
“先感受一下,适当的时候我会给你弄套复印件。”
“好的,有你的大力支持,我会写好这书的。”
朗朗乾坤,人类由猿而人,但是偏有人由人而兽,而恶魔。我要探寻——魔踪。
黑龙江省黑河市孙吴县城。当地公安部门很快协助查明了燕萍的家庭住址。居委会的负责人被请了来,如数家珍般地讲起了燕家的事。现在这个家庭只有燕萍和她的父亲。父亲在林业局工作,母亲跟人跑了,据说是在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