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群
我发现,在黎巴嫩战争期间,不同记者的观点虽然不同,但他们大都采用相同的分析路子。他们对同样的影响事件的环境因素赋予同样的重要性,并把现实按同样的方法分类。这使得柏拉图式的行为再现,因为他们喜欢把事实分割为小碎片。在过去,地中海与非地中海之间(也就是橄榄油和黄油之间)被画上了分界线,突然,在20世纪70年代,它变成了欧洲与非欧洲之间的分界线。分界对于人类来说是必要的,但如果分界被绝对化,使人们无法修改分界并忽略了不同范畴之间的模糊缓冲地带,这便是一种病态了。传染是罪魁祸首。如果你挑选100名有独立思想的记者,他们有独立辨别事物的能力,你会得到100种不同的观点。但如果让这些人用因循守旧的方式进行报道,观点的多样性便会大大降低:他们会分析相同的因素和原因,得出趋于相同的观点。例如,所有记者现在都会提到“喧嚣的20世纪80年代”,似乎这10年有一些尤其独特的东西。而在20世纪90年代末的互联网泡沫中,记者们在对所有人都疯狂追捧的毫无价值的公司的价值上又达成了一致① 的解释。
如果你想知道我所说的武断分类指的是什么,看一看两极分化的政治形势吧。下一次马丁叔叔访问地球时,试着向他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些支持允许妇女堕胎的人反对死刑,或者试着向他解释为什么那些接受堕胎的人应该支持征税,却反对强大军力;为什么支持性自由主义的人要反对个人经济自由。
分类总会造成复杂性的降低,这是黑天鹅事件的发生器,也就是我在序言中定义的柏拉图化的表现。我们对周围世界的任何简化都可能产生爆炸性后果,因为它不考虑不确定性的来源,它使我们错误地理解世界的构成。
黎巴嫩战争开始几年之后,22岁的我正在沃顿商学院念书,当时我接触到了有效市场的思想。这一思想认为,从证券交易中是无法获取利润的,因为这些金融工具自动地包含了所有可获得的信息。公共信息是无用的,尤其对商人而言,因为价格已经“包含”了全部这类信息,数百万人都知道的信息不会给你任何优势。于是我完全放弃了阅读报纸和看电视,这为我省出了大量的时间(比如每天一个小时或更多,这样每年积累的时间足够用来读一百多本书了,一二十年后,作用就会开始显现了)。但这并不是我在本书中提出不看报纸的所有原因,后面我们会进一步看到避免信息毒害的好处。这一论点对于不必了解商业世界的细枝末节是最好的借口,它最初只是我的托词,因为我发现商业世界的细节中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它华而不实、贪婪、缺乏智慧、自私而且无聊。
好戏在哪里
为什么一个想成为“哲学家”或者“历史科学哲学家”的人最终却进了商学院,而且是沃顿商学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在商学院发现,不光是某个小国家的政客不知道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毕竟,小国的人也许不必知道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在世界上最著名的商学院之一,在有史以来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最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们很可能也不知道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在我头脑中这不仅仅是“可能”:我从内心感觉到了人类在认知上的自大。
那时,我开始意识到我的兴趣—高度不可能发生的有重大影响的事件。不光是衣着光鲜、精神抖擞的首席执行官才会被这些极端事件愚弄,博学的人也会。这一认知使黑天鹅现象从一个商业中的好运气或者坏运气的问题,变为一个知识与科学的问题。我的观点是,现实生活中有些科学成果不但是无用的(它们低估了高度不可能事件的影响,或者导致我们低估它),而且,它们中的许多或许实际上正在造就黑天鹅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