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一个充满随机性的行业工作,你很可能经常痛苦地根据事后发生的事对过去的行为不断地再三考虑。在这种情况下,最起码你可以写日记。
无限精确的错误
我们极为讨厌抽象的东西。
2003年12月的一天,萨达姆?侯赛因被捕,彭博新闻社在13点01分打出了这样的头条:《美国国债价格上涨;侯赛因被捕可能不会抑制恐怖主义》。
每当市场有所变动,新闻媒体总感到有义务给出“原因”。一个半小时后,他们不得不打出一个新的头条,因为美国国债价格下跌了。(美国国债价格是全天不断波动的,所以这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彭博新闻社重新为价格下跌找到原因:萨达姆被捕(同一个萨达姆)。在13点31分,他们发布如下快报:《美国国债价格下跌;侯赛因被捕刺激了风险资产的吸引力》。
同一被捕事件(原因)被同时用来解释另一事件及其相反事件,这显然是错误的,后两件事之间不可能有共同点。
这些媒体记者们是不是每天早上去护士那里接受多巴胺注射,从而使他们能够更好地进行叙述?(请注意,兴奋剂,即运动员为了提高成绩而服用的各类非法药物,与多巴胺有同样的词根。①)
这种情况总在发生:人们提出一个原因,好让你接受一则新闻,同时让事情看上去更具体。某个候选人在竞选中失败后,你会获得这样的“解释”:选民不高兴。只要你想得出来,任何原因都行。媒体则通过他们的事实检验军团把这个过程变得“彻底”,似乎他们想要犯无限精确的错误(而不是接受正确的近似,就像寓言作家那样)。
请注意,在没有关于你遇到的某个人的其他信息的情况下,你习惯于把国籍和背景当做他的突出特性(就像那位意大利学者对我所做的那样)。我怎么知道这种依赖背景的判断是不正确的呢?我亲自做了一个实证检验,我查看了在26个和我有相同背景并经历了同一场战争的人中,有几个交易商变成了怀疑经验主义者,结果一个也没有。国籍可以帮助你编造一个不错的故事,满足你寻找原因的胃口。它就像一个垃圾堆放点,所有解释都能放到那里去,直到人们找出一个更为明显的原因(比如某种“合理”的进化论论点)。实际上,人们习惯于用“国家身份”的理由自欺,《科学》杂志上的一篇由65名作者撰写的突破性论文则显示这种理由完全是假想的。(“国家特性”对电影来说或许是不错的,尤其是战争题材,但它们是柏拉图化的观念,没有任何经验价值,而英国人和非英国人都错误地相信英国人具有“英国气质”。)从经验主义的角度讲,性别、社会阶层和职业对人们的行为比国籍更说明问题。(一名瑞典男性与一名多哥男性的相似性高于一名瑞典男性与一名瑞典女性的相似性,一名秘鲁哲学家与一名苏格兰哲学家的相似性高于一名秘鲁哲学家与一名秘鲁看门人的相似性,诸如此类。)
过度寻找原因的问题不在于记者,而在于大众。没有人会花1美元购买某个无聊的大学讲座的抽象统计学讲义。我们喜欢听故事,而这并没有什么错,只不过我们应该更彻底地审视故事是否严重扭曲了事实。有没有可能虚构作品揭示了真相,而非虚构作品是撒谎者的港湾呢?有没有可能寓言和故事比美国广播公司经过彻底核实的新闻更接近事实呢?想一想,报纸努力发现完美的事实,但用一种试图表现出因果关系(以及知识)的方式叙述。有人负责核实事实,却没有人负责核实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