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还是惨败
让我们把世界分为两类。有的人就像火鸡,面临巨大的灾难却不知情;有的人正好相反,他们等待着让别人大吃一惊的黑天鹅事件的发生。在一些策略和生活境况下,你用几美元去赌连续赢好几次几美分,看上去一直在赢。在另一些情况下,你冒着输好几次几美分的风险去赢几美元。也就是说,你不是赌黑天鹅事件将要发生,就是赌它永远不会发生,这两种策略需要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
我们已经看到,我们(人类)更喜欢一次只赚一点。回想一下第四章的例子,1982年夏天,美国大银行的损失比有史以来全部盈利的总和还多。
所以,有些属于极端斯坦的东西是极端危险的,但在事前显现不出这一点,因为它们隐藏和推迟了这些风险,从而使笨人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其实,在短期内显得比实际风险更低正是极端斯坦的一个特点。
证券交易商尼罗把这种面临巨大损失的可能性的行业称为可疑行业,尤其是他不相信任何计算损失概率的方法。回想第四章的情形,衡量公司业绩的会计期间太短了,不足以揭示它们是否真的经营得很好。而且,由于我们直觉的肤浅性,我们过于仓促地形成了对风险的判断。
我可以很快介绍一下尼罗的观点。他的逻辑的前提是下面这个不起眼的观点:在一些商业赌博中,人们可能获得大笔但次数很少的回报,不过要遭受小而经常的损失,这种赌博是值得参与的,只要其他人在这种赌博中容易受骗,并且你具备人格和智慧上的魄力。你还得有耐力。你得应付周围对你进行各种侮辱的人,他们的侮辱通常声音很大。人们通常可以接受只有很小成功机会的金融策略,只要成功大到足以弥补一切。但是,由于许多心理学原因,人们很难实施这种策略,因为它需要信念,需要人们推迟获得满足感,并且愿意准备接受客户的口水。而且,一旦人们不论由于什么原因赔了钱,就变得像条犯错的狗,会招致来自周围的更多轻蔑。
鉴于许多灾难隐藏在经验技能的外衣下,尼罗采取了一种他称为“流血”的策略。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损失一点点,直到某个事件发生,这使你获得不成比例的高回报。没有哪个单独的事件能够使你惨败,另一方面, 某些变化却能够为你带来足以弥补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小损失的巨大回报。
在尼罗的圈子里,尼罗是本性上最不适合这种策略的。他的大脑与身体严重不协调,使他处于一种持续的矛盾中。他的身体出了问题,由于整天都面临这种小而持续的损失—一种类似中国古代水刑的折磨,他的神经生物系统受到长期影响,从而导致身体脆弱。尼罗发现,这些小损失进入大脑的情感部分,绕过了更为高级的大脑组织,缓慢地影响他的海马状突起,侵蚀着他的记忆力。海马状突起是掌管记忆的组织,是大脑最敏感的部分,据说也正是这一部分会吸收反复遭到的打击造成的损害,比如由于每天持续少量的不良情绪造成的长期压力。长期压力会对海马状突起造成严重损伤,发生不可逆转的萎缩。与人们的普遍看法相反,那些看上去无害的紧张性刺激并不会使你变得坚强,反而会使你部分丧失自我。
暴露在高度信息中侵害了尼罗的生活。假如他只是每周而不是每分钟看一次业绩数字,他就还能在痛苦中撑下去。在情感上,他对自己的投资组合比对客户的管理得好,因为他没有义务时刻监视它的情况。
如果他的神经生物系统是证实偏差的受害者,即对短期和可见的结果作出反应,他就能够通过只关注长期的大变化使大脑逃脱其不良影响。他拒绝看自己任何短于10年的绩效报告。在1987年的大崩盘中,他从小投资中获取了巨大的收益。这件事对他的经验整体而言永远显得有价值。在近20年的交易生涯中,尼罗只有4年业绩是好的。但对他而言,只要1年好就足够了。他只需要100年当中有1年好就足够。
投资者对他不是问题,他们需要他可靠的交易服务,并会向他支付可观的报酬。他只需要对他们表现出温和的轻视就可以了,这对他不费什么力,而且不用刻意去做:尼罗不需要去构思,他只需要让他的身体语言自由发挥,同时保持一种不那么时髦的高度礼貌。他要确保在长期损失之后,他们不认为他应该道歉,而可笑的是,他们变得更加支持他的策略。人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只要你不表现出一丝动摇。和动物一样,他们能够在你说出口之前察觉你自信中最微小的裂缝。你得用尽量自然的方式使用这种伎俩。在你表现得极为礼貌和友好的时候,传递出自信要容易得多。你可以在人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控制他们。尼罗认识到,商务人士的问题在于,如果你表现得像个失败者,他们就把你当失败者,标准由你自己决定。好与坏没有绝对的标准。关键不在于你对人们说什么,而在于你怎样说。
但你必须在他人面前保持低调和超然的冷静。
在一家投资银行做交易员时,尼罗不得不填写那种典型的员工评估表。评估表据说是为了追踪员工“业绩”,检查他们是否有所懈怠。尼罗觉得评估很荒谬,因为它不对交易员的业绩质量进行评定,而更多是在鼓励他谋求短期利润,放弃可能的大收益,就像银行发放的几乎不可能有大收益的愚蠢的贷款,因为信贷员在为下季度的业绩评估奋斗。于是,在早期职业生涯的一天,尼罗静静听他的“上级”对他作出评估,并在接过评估表后在他面前把它撕得粉碎。他撕得很慢,使这一举动的性质与他的镇静形成鲜明对比。上级看他毫无惧意,眼珠子几乎瞪出来。尼罗专心于他平淡无奇的慢动作,为这种捍卫信念的感觉和付诸现实的行动感到得意扬扬。高尚与尊严加在一起是很令人愉快的。他知道,他要么被解雇,要么不再被管束。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