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在慕尼黑一位前艺术史学家的公寓里参加一个鸡尾酒会,他图书室里艺术书籍的数量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在公寓一角人们自发组成的说英语的小圈子里喝着美味的雷司令,希望有机会开口讲我特有的伪德语。我所知道的最具洞察力的思想家之一、计算机企业家尤西?瓦迪(Yossi Vardi)请我简要谈论“我的想法”,而我当时刚刚几杯雷司令下肚,于是没能完成我的即兴演讲。第二天,我突然想起来应该怎么说。我从床上跳下来,脑中想着:美化的东西和柏拉图式的简化东西天生容易被看见。这是知识问题的简单延伸,只不过我们看不到的那一面容易被人们忽视而已。这也是沉默的证据问题。它解释了我们看不见黑天鹅现象的原因:我们为已经发生的事担忧,而不是为那些可能发生却实际上没有发生的事。它解释了我们进行柏拉图化的原因,我们喜欢已知的模式和有条理的知识,达到了对现实视而不见的地步。它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归纳问题上犯错,为什么我们要证实,为什么那些在学校“学习”优秀的人容易上游戏谬误的圈套。
它也解释了为什么黑天鹅事件会发生,而我们却无法从中学习,因为没有发生的黑天鹅现象太抽象了。
我们喜欢可触摸的东西、被证实的东西、显而易见的东西、真实的东西、可见的东西、具体的东西、已知的东西、已观察到的东西、生动的东西、视觉性的东西、有社会特点的东西、被灌输的东西、富有情感的东西、突出的东西、典型的东西、打动人心的东西、富有戏剧性的东西、传奇的东西、美化的东西、官方的东西、学术性的空话、虚有其表的高斯派经济学家、数学废话、华而不实的东西、法兰西学院、哈佛商学院、诺贝尔奖、黑西服白衬衣加领带、令人激动的演讲和耀眼的东西。而我们最喜欢的,是故事。
可惜,现存的人类天性不愿理解抽象事物,我们需要具体背景。随机性和不确定性是抽象事物。我们尊重发生的事,忽视本来可能发生的事。也就是说,我们天生肤浅,却浑然不知。这不是心理学问题,它来自信息的主要特性。人们很难看到月亮的阴面,照亮它是花费能量的。同样,照亮没有被看到的事物既费力又劳神。
与灵长类的距离
历史上对人的等级有过多种划分。希腊人把人类划分为希腊人和野蛮人,后者为生活在北方、说着在雅典人听来类似于动物尖叫的不成形句子的人。英国人认为较为高级的生命形式是绅士,与今天的概念不同,绅士的生活是闲散无事而注重举止的,除了必须遵守一系列礼节之外,还要避免在保证舒适的生活之外过多地工作。纽约人把人划分为有曼哈顿邮政编码的人和住址为布鲁克林或者皇后区(更糟)的人。尼采在早期把人分为太阳神阿波罗式的和酒神狄奥尼索斯式的;后来尼采提出了超级人物的概念,他的读者则根据自己的情况对其作出理解。对于现代斯多葛派(禁欲主义者)而言,一个高等人认同高尚的道德体系,该体系对人的行为高尚性作出评价,并把结果与努力分离开来。所有这些划分方式旨在扩大我们与其他灵长类近亲的距离。(我一直坚持认为,在决策问题上,我们与这些多毛的表亲之间的距离比我们以为的小得多。)
我建议,如果你想一步跨入更高级的生命形态,与动物的距离越远越好,那么你最好远离叙述谬误的来源,关掉电视机,尽可能少读报纸,不看博客,训练推理能力以控制决策,对重要决策注意避免使用系统1(即启发性或实验性系统),训练自己辨别情感与经验事实之间的区别。这种对毒害来源的避免还有一个好处:它会改善你的身心状况。同样,请记住在概率(一切抽象概念之母)方面我们是多么肤浅。你不需要再做什么旨在对周围事物有更深理解的事。首要的是,要学会避免“过滤性错误”。
现在简要介绍接下来的内容。我通过赌场揭示了人们柏拉图式的盲目有另一个表现形式:注意力只向某些事物集中。如果你是一个钟表修理匠、脑外科医生或棋手,注意力集中是一个好品质。但对待不确定性问题时,你最不需要做的就是“集中”(你应该让不确定性集中,而不是集中我们自己)。“集中”让你受骗,它会演变成预测问题,我们会在接下来的内容中看到。预测,而非叙述,是对我们理解世界的真正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