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声口头说要去写稿,但坐在自己的隔间里一个半小时,就写了三行台词。一听到就有脚步声就条件反射式地停下笔,等待可能响起的敲门声。后来他被自己这样患得患失的神经质都逗乐了,索性放下笔,安心靠在椅子上看闲书。一旦入神时间就过得很快,敲门声响了好几声,他才猛地意识到可能是江天,瞄一眼桌上的钟,果然时间差不多了,一想到自己还没收东西,顾云声登时一阵手忙脚乱。好在敲门的声音也停了,他不那么心急,动作反而快了一些。
守在门口的果然是江天。他见到顾云声只是笑:“里面地动山摇的,拆屋子了?”
顾云声有点不好意思,眼睛一转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你开了车来没有?”
现在表情不太自在的换作了江天,他顿了一顿,说:“前两天撞了,送去修车行了。”
“没事吧?没受伤吧?”
“不要紧,哪儿也没碰到。”江天看顾云声一下子脸就白了,赶快解释,“对方忽然在马路中间调头,后面那个车又变道,我不知道怎么让,就这么被撞上了。都减速了,又有安全气囊,我没事,就车子前面撞凹进去一块。”
听他这么一说,顾云声不仅松了一口气,还觉得好笑,说:“在国外呆久了,回来怎么敢不培训几天就上路?我有车,我来开吧。”
江天对此没有异议,眼看着顾云声已经在锁门了,才想起来白翰在找他的事情,说:“导演在找……”
顾云声利落地打断他:“周末,而且今天我只做到这里。虽然他对工作的投入和热爱让我很钦佩,但我实在奉陪不了。再说,林况回来了,有他在,没有摆不平的。”
说完步子一点不迟疑地往停车场走,走了两步发现江天没有跟上,又停下,笑说:“再不走路上就堵死了,你放心吧,白翰那里没事的。”
这一路顾云声莫名话多起来,几乎是没有停地和江天在聊天,聊得最多的是清安寺,好像这样才能让话题永不间断也永远不会尴尬。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到底负责什么部分?那天看你在庙里拍照,是施工指导吗?”
江天盯着窗外的滚滚车流,摇头:“不,清安寺是明清大木作,这一块我接触得很少,主要的指导是几个专门请来的大木作老师傅,那是几代人传来的工艺,我是拍马也追不上的。”
说到工作,江天果然比往日健谈:“学校在半年前就和我联系了,那个时候清安寺的维修刚刚立项,已经开始具体的维修方案的设计了。最初是希望我也参与方案设计,但我也和你说过,我过去的十年基本上都是在做唐式营造,忽然让我插进明清木作,一则力不从心,二则也有点不伦不类,所以这一块也没做什么。现在我在课题组里做论文……我是不是说得太专业了,让你觉得很无聊?”
顾云声应声:“没,我很感兴趣,你继续说。那你论文做的是什么?”
“很琐碎,各个方面都有。主要是定期去清安寺,跟着施工走全程,看具体的施工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和解决方案,可以说更像是一个过程的研究者和记录者。目前我们希望得到的理想结果是在以后更好地组织这一类型的古建修缮,也就是把古建修缮的各个环节实现模块化。”
江天说完,很久没等到顾云声的回应,转回目光去看他,一回头就和顾云声的目光堪堪对上。顾云声一震,不太自然地重新盯着前面的路:掩饰着一笑:“听起来很不错。那工作起来一定很辛苦。”
“最辛苦的方案设计已经过去了,施工的辛苦也没我的份。虽然回来第一个的标是纯理论的,但我之前没有做过量化环节的课题,对我来说也是个全新的挑战……”江天越说越来劲,也说得越来越多,后来顾云声只是陪着附和两句,只为让眼下这个场面看起来更像是有来往的交流,而非江天一个人的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