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彩英抹抹眼睛，又接着说道：“虽然方丛他爸去世得早，我跟他爸也是吵吵闹闹过来的。哪对夫妻不是拌嘴拌过来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能说离婚就离婚？都不过是气话罢了。方丛昨天到医院跟我说要跟你离婚，我气得一夜没睡着，天没亮就让他给我办出院。这孩子死心眼，小林，你看在我这个老太婆的份上，别跟他计较。”

林楠茵眼眶一热。她没想到自己的婆婆能这么动情地做说客。她抬头看了吕方丛一眼，看到他脸上尴尬矛盾踌躇纠结的样子，活像八百标兵奔北坡。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想起他昨夜无情，想起她一夜无眠，只能轻着嗓子叫了一声：“妈……”

盛彩英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谁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怪我怪我，老太婆没事找事，去爬什么长城！你们年轻人去上班要紧，我啊，在家好好伺候你们！”

吕方丛赶紧说：“妈，我今天就不去上班了，反正我还有假。我在家陪着您。”

盛彩英挥挥手：“你去！去上班，按照原计划，该干嘛干嘛。留在家里干什么？跟我大眼瞪小眼？男子汉大丈夫，磨磨唧唧在家里能干出什么大事业来！不做出一番大事，怎么能对得起人家小林年纪轻轻跟你这么多年？”

林楠茵赶紧表态：“妈，还是我留下来照顾您。我公司没那么忙，有些事情可以带回家做。您脚受伤了，得有人照顾。方丛还是让他去上班，我去打电话跟领导请假。”

别无他法，盛彩英不想牺牲儿子的前途事业，只好接受儿媳的借机邀功。她轻轻摇头，感慨道：“人老喽，成累赘喽……”

听得吕方丛眼眶发热。

吕方丛把包拎进卧室，从里面翻出一身上班的衣服。林楠茵进来，看到满床摊开的衣服，不禁摇头叹气，一件一件收拾叠好，重新放回衣橱。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吕方丛换好了衣服，迟迟不肯出去，站在那儿摆摆衣角拉拉袖子。

过了半天，他吭吭哧哧地表白：“老婆，你病好点没？”

林楠茵眼皮没抬，“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吕方丛再接再厉：“有没有吃药？严不严重？要不要去看医生？”

林楠茵低着头叠着衣服，仍然没有接腔。

吕方丛略有消沉，强打精神继续搭讪：“以后生病了要记得看医生，别自己乱吃药，万一……我上班去了。”

林楠茵依然没有回头，吕方丛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8

由于时间间隔太久，吕方丛回到公司，感到压力骤然增加。冯微微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不是“欢迎回来”，而是“你再不回来，这位置就要给别人坐了”。

这也难怪。毕竟IT公司总是日新月异，没有谁会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空置太久。吕方丛一上午都在开会，见各种各样的领导，揣摩各种精神思想。不过好在他休假期间并没有闲着，一直在思考关于通讯产品的新的升级模块，也算是对领导的交代。

忙忙碌碌，很快到了中午。冯微微叫他一起去吃饭，他推辞说有事情着急做完，打电话叫了外卖。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到楼梯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自己的老娘跟自己的老婆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他其实一直在提心吊胆。

电话是盛彩英接的。一听是他，盛彩英就有点不高兴：“你不好好工作，没事老打私人电话像什么话！”

吕方丛赶紧解释：“现在是中午时间，我不是担心你们嘛。一个脚受伤一个拉肚子，吃东西什么的千万要注意。”

盛彩英“嗯”了一声：“我们好得很，你赶紧去工作。耽误这么多天了，领导该有意见了。你得好好表现，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才能有好成绩。”

“我知道了，妈。”他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楠茵在干吗？”

其实他一直想问，一上午忙碌的同时也心绪不宁。早上因为时间关系走的仓促，连解释都没有好好解释。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赔礼道歉。

盛彩英顿了顿才回答：“她也好得很，刚才出去买菜了。你晚上想吃什么？给她打个电话说一下。”

“哦。那我先挂了妈。”他挂了电话，想了想，没敢直接打电话，而是发了条短信：想念你亲手做的红烧排骨了。

半天没有回音。他揉揉眉骨，拖着脚回到办公区。又是血肉横飞的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