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艺术中,音乐中留白的作用力尤其重要。留白在音乐中的运用,便是休止。
音乐上留白的运用,最著名当数唐代白居易在《琵琶行》中描摹琵琶女演奏时的“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了。曲子如果用音符填满空拍,欣赏者没有想象空间,便没有生命力。适当运用休止或停顿,有张有弛,更能体现音乐节奏。“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正是因为有了“弦凝绝”、“声暂歇”,才有了“别有幽愁暗恨生”,才达到“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中国音乐的特点非常明显,这特点就是时间空白的构筑。与西方古典音乐不同,民乐少有大规模的合奏形式,其原因就与中国音乐的追求有关。中国音乐追求的是给予听者以充分的余地。在音乐演奏方面,民乐的演绎在速度、顿挫方面也相对的灵活,愈是大师,愈善于运用不拘成法的“流动”式演奏。
中国古代传统音乐的极佳代表是古琴音乐,可以说古琴音乐将中国音乐美学发展到了极致。古琴的演奏,变化无穷,扬抑自由,虚实相继,以实辅虚,极好地烘托出一种氛围──“巍巍乎志在高山”、“荡荡乎志在流水”,这完全是一种纯精神性的写意艺术。能够明白这中间的韵味,便是“伯牙子期”这样的知音了。无论《高山流水》、《阳关三叠》,还是《梅花三弄》,无不是一唱三叹,好似中国的水墨画,浓淡得当,疏密有致,从而让人感受到音乐给予人的那种关爱和魅力。中国音乐的其他形式虽不似古琴一般,但也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对留白意境的向往。
中国的艺术一向讲究“虚实”。在音乐中留白,目的就在于以虚带实,以实带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结合,从而幻化出完美的音乐来。只有虚实结合,音乐才能焕发勃勃生机,才是活的旋律。
相对而言,西方音乐的留白,往往意在加重曲子的气势,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如果说中国音乐的留白是流水,西方音乐的留白就是高山。
贝多芬的《悲怆》,有相当多空拍,静静的休止使人感受到的不是静默,而是无边的沉重,是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的沉默,也许这就是所谓“不能承受之轻”吧。如果忽视了沉默的力量,音乐则不会变得生动感人。这是留白在音乐中的妙用。
用空拍进行留白,当然不止这一两个。无论是贝多芬《告别》奏鸣曲的前几个音符,还是柴科夫斯基G大调大奏鸣曲,都是如此。不过与其说是慢,不如用“让留白多一点”这种说法。从普雷特涅夫二十五岁以前的演奏里,可以发现他很早就知道音乐除了要有火热的一面,“留白”更是不可缺少。随着年龄增长,普雷特涅夫愈来愈擅于运用“留白”,而这些“留白”是他让音乐更有弹性及变化的踏脚石,也是留给听众思考的空间,更是他的音乐有别于其他个性化钢琴家那么具侵略性的主因。
一首曲子如果没有了空拍,欣赏者没有了想象的空间,那么这音乐便没有了生命力。好的音乐会赋予我们美妙的梦幻般的思维,宛若流水一样融入我们的血液,散发着浓郁温暖的气息,蕴涵着深厚纯真的情感。
在音乐表演中,“留白”可以解释为音乐技巧和音乐表现两个方面。在音乐技巧的掌握上,虚实结合是常见的一种手段。以钢琴演奏为例,演奏时经常要强调的放松,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松弛,它是放松和紧张的结合。触键时的力量需要放松的身体状态,包括放松的肩膀,放松的手臂和手腕,但是这些放松需要以手掌和手指的强有力的支撑为依托,才能够将所需要的力量完全地放下去,那么这个强有力的支撑就需要手指肌肉的相对紧张来做到。在音乐表现方面,“留白”更是艺术境界的最高体现。它所反应的是演奏者对于作品的理解程度和深度。
“此时无声胜有声。”适当地选择无声,便是音乐留白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