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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拿电喇叭的人喊了一阵儿,没有效果,喊累了,换一个人接着喊话,内容大同小异。请愿人群越来越没有耐心,逐渐形成一种拥挤前进的态势,逼近了集团公司办公楼的玻璃门。
叶国林一大早就来了。他先在大门外看了一阵儿,听围观的人发表种种议论,许多人都对集团公司多年不招工、离退休人员待遇差等问题表示义愤,大家还口口相传迟胜愚的种种恶行,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在场的人情绪越来越激愤。后来,叶国林进了集团公司机关大院,往人群中间挤,想看看围堵办公楼的这部分请愿者会有怎样的行动。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叶国林的肩膀,他扭头一看,是妹妹叶国淑。
叶国淑是集团公司子弟学校的老师,这些年企业办的普通教育陆续交给了地方政府,但祁北集团的当家人迟胜愚却不愿将职工子弟学校交出去,而是以“代管”的名义继续办学。迟胜愚认为,即使把学校交给地方,企业也少不了教育方面的投入,与其这样还不如不交,继续把中小学教育办好,有利于缓解就业压力,祁北集团有这个实力。所以,学校老师迄今为止还是集团公司员工。
“国淑,你怎么也来了?建南呢,他没来?”叶国林问。
程建南是他妹夫,祁北集团生产一线工人,最近正在办退休手续。
“建南和我一块儿出来的,他昨天小夜班,今天休息,这会儿不知挤哪里去了。”叶国淑说。
“外甥女在上海就业,就算祁北集团招工她也不会回来,你俩凑啥热闹哩?”
“我俩也想让祁北集团招工啊,你外甥女儿虽说在上海打工,找的男朋友也是祁北集团职工子女,俩孩子合起来一个月才挣六七千块,这样的收入水平,在上海一辈子也买不起房子。”
“也是啊。走,到前面看看去。”
祁北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迟胜愚昨天从天南市赶回来,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
急匆匆吃了点儿东西,迟胜愚连夜召开集团公司领导班子扩大会,商量部署如何应对离退休职工和待业子女闹事的问题。参加会议的除了在家的领导班子成员,还包括组织、宣传、人事、劳资、信访、工会、退管(离退休人员管理服务机构)等部门的负责人。迟胜愚的观点是坚决不让步,不能给闹事人群任何承诺,尤其不能让他们尝到甜头,如其不然,今后集会请愿岂不成了家常便饭,集团公司领导班子就不会有安宁日子过。迟胜愚坚持认为解决就业问题是政府责任,企业不应该找包袱背。况且祁北集团这些年在职工子女就业方面曾经做过种种努力,比方说加大对中小学教育的投入,尽可能让更多职工子女考上大学;比方说经常通过集团公司内部的媒介公布本地和外地的用工信息,支持鼓励职工子女自谋出路;比方说每年补充招进一些工程技术人员,职工子女中凡大学本科以上学历、符合录用条件的优先予以考虑等等。
在会上,集团公司党委书记穆平和迟胜愚产生了激烈争论。穆平认为,祁北市因企设市,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环境,市区人口不足30万,流动人口很少,所以就业机会相当有限。职工子女大学本科以上学历基本都到外地谋生去了,但眼下的就业形势,大学本科生就业照样很不容易,研究生找不到工作也有的是,还有更多大专和技工学校毕业,乃至初中、高中没读完就走向社会的职工子女,他们就业尤其困难。集团公司这么大的企业除了需要高精尖的工程技术人员,也需要大量的操作工,随着一批批年龄到站的老工人退休,补充一线工人势在必行,虽说不能对职工子女就业大包大揽,但分期分批适当招部分职工子女进厂还能做得到。这样做是对职工群众最大的关爱,也是落实企业“让员工幸福”理念的实际行动,还能为祁北市建设和谐社会做出贡献。迟胜愚反驳说:“我作为企业的主要经营者不能不考虑效益,不能不考虑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根据祁北集团的现状,我们所面临的问题不是要大量招工,而是要进一步提高劳动生产率。从目前看,招工的口子坚决不能开,每年引进专业技术人才也要严把质量关,而不是考虑照顾职工子女。至于职工子女就业难,关键在于家长及其子女的就业观念有问题。不能认为送出去打工不算就业,更不能挑肥拣瘦、脏活儿累活儿不干,尤其不能想着靠企业照顾给个铁饭碗。整个集团早就全员劳动合同制了,哪里还有铁饭碗可寻?农民工只要走出去就能找到活儿干,城市待业青年为什么不行,祁北集团职工子女为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