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人的悲剧

“文化大革命”从激情燃烧到哀歌四野、满目疮痍。毛泽东是带着对中国人民、中华大地的无限眷恋以及对他的路线、方针得不到很好贯彻、事倍功半甚至事与愿违等重重困惑去见马克思的。

“文化大革命”被称为十年动乱、十年浩劫。因理想信念破灭，绝望自杀的人，因被错抓、错斗迫害致死的人，因武斗相互搏杀致死的人，不计其数。政治上人心涣散，经济上百业凋敝，文化上死水一潭。“文化大革命”的失败不但是毛泽东个人的悲剧，也是全中国的悲剧，全人类的悲剧。那么悲剧的根源何在？难道是毛、刘的路线之争、个人权力之争吗？路线之争、个人权力之争固然存在，但这些只是表面的原因，是表象。深层的原因是，毛泽东一直有一个加速社会主义建设的美好愿望。

毛泽东不但没有从“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的失败中吸取教训，反倒认为是人们的认识不够一致，马列主义水平不高，信念不够坚定，而那些腐化变质分子对社会主义大业又起到了破坏作用。因此，毛泽东用一个运动接一个运动的方式，试图激发全体中国人民的热情，永不懈怠，一心向往理想的天国。直到发动“文化大革命”，用“大民主”的方式来揭露社会阴暗面，消除阴暗面，以致人人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闹革命”，用砸烂传统文化、传统文明的方式，为所谓的新思想、新文化开道。毛泽东用“无产阶级的全面专政”对付一切胆敢质疑单一公有制、“人民公社”的人，严厉打击限制个体户、私营工商业者。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各领域，搞得人人自危。

其实，新中国建立后，并不是没有各方面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黄金时期。这一时期就是从新中国成立到1955年，大约五六年时间。那时，农户对土地的支配权仍掌握在手中，即使在初级社，土地、生产资料产权仍归农户；在城市工商业中私营经济成分比重还很高。当时，经济发展速度快，国家收入大幅度提高，人民生活改善也很明显。要是能够保持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势头，在农村不全面推行归大堆的高级社或人民公社，而是让股份合作农场（初级社）、个人农场、国营农场多元发展，在城市工商业，让私营企业、公私合营企业、国营企业多元发展，新中国的发展道路就不会那样坎坷。

如果毛泽东在当时从实际出发，就会采取公有制、私有制、公私混合所有制共同发展的方式，国家资本与私人资本并驾齐驱，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就会顺畅得多，快捷得多。国民经济就不会大起大落，三年大饥荒不会发生，一系列的政治运动就不需要搞。

耐人寻味的是，毛泽东领导中国革命之所以成功，根源于他创造性地运用马列主义，即根据马克思、列宁等的立场、方法而不是他们的现成的结论、观点指导中国革命。如果毛泽东当初像王明、博古一样，只知道搬弄马列的本本，就不可能成为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但是，毛泽东在如何建设新中国的问题上，不是从中国的实际出发，从生产力发展的要求出发，而是用先验的所有制标准来标定社会的性质，错误判定中国所处的历史发展阶段，用不切实际的方针、政策和军事化手段推动中国建设，结果只能是拔苗助长，欲速不达。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才是马克思主义的一条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即为工农大众以至为全人类谋利益，这一点我们永远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尤其是历史辩证法，是至宝也不要丢。但马、恩、列、斯、毛所有现成结论、观点都要用社会实践加以检验，凡不符合实际，不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结论、观点都要扬弃。简言之，立场要坚持，方法要学习，结论、观点只能参考。这才是对马克思、列宁等著作的科学态度。

“四人帮”曾鼓吹，“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结果中国的国民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中国人让不科学的社会主义观念和资本主义观念害得好惨呀！至今大多数人恐怕还没有在自己的脑海中铲除“社”与“资”的对立。从物本主义的角度看，“社”与“资”的对立在实际上是不存在的。这种对立是错误的意识形态造成的人为的对立。在当今物本世界，不论是西方，还是东方，不论是发达国家，还是不发达国家都是私有物本与公有物本并存，差别在于两者的比重有所不同。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另一种说法，就是私有物本与公有物本并驾齐驱。唯有如此，市场机制才会发挥应有的作用，政府计划才不是空中楼阁，物力资本积累的速度才会加快，更高级的社会——以人力资本为主导从而以人为本的社会——人本社会才会到来。

只要社会经济仍以生产资料——物力资本为主导，为中心，不管你私有物本多一点，还是公有物本多一点，社会所处的发展阶段就只能是物本，而不是人本，随便你贴什么标签，都没用。

话说到这里，还有一点要补充说一下，尽管毛泽东时代的社会主义实践有许多失误，但也有许多的人留恋（因毛泽东时代贫富分化不严重，尤其是“官本位”在毛泽东手下不能大行其道），中国人实际上将公正、平等的价值观与社会主义紧密联系在一起了。这当然也符合社会主义一词本来具有的含义。但是，社会主义与单一所有制（无论是公有制，还是私有制）形式是应该分割开的。社会主义蕴涵的公正、平等的价值观要等到将来的人本社会才能充分地得到体现，现今所说的社会主义，也就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还只能是物本社会主义。进入人本社会时，这是社会主义的高级阶段，就可称其为人本社会主义。当然在物本社会主义阶段，公正、平等这些价值观也要大力追求，就像西方，绝大多数公民也追求公正和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