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2日 星期八 11∶39 PM

两个小时后，刘苗苗彻底喝醉了，在洗手间里吐得一塌糊涂，哭着喊着要找妈妈，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找张莉还是真的要找他妈，就都没有搭理他。王昆也吐了，他今天话不多，酒倒喝了不少，陪着刘苗苗一瓶一瓶地干。李白看上去稍微清醒一点。杜枫似乎也快不行了，话极多。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在酒场上话太多或者话太少，都是比较危险的，甚至话少的比话多的后果更可怕。看着王昆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分明就像个游魂。我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带着心事喝酒，终归是一半清醒一半醉，基本反应只能取决于那片刻的心情了。

我们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天堂酒吧，出门的时候我看见老板在吧台后面冲我们摇了摇头，门一关，嘈杂的音乐和喧嚣的氛围刹那间便消失了，我们站在街边，就像一群扶不起的烂泥。经过一番折腾，李白把我们全都塞到了他的车里，杜枫还嚷嚷着要去开车，也被李白制止了。最后杜枫只好坐在后排拼命地喊着他没事没事，还拍着胸脯说何为不信你举个二给我看看，我绝对能看出来。我没有举二，很明显这一瞬间清醒的那一面占了上风，但我也犹豫了一下，我必须承认。刘苗苗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一动不动地靠着，李白给他系安全带时，他一脸痛苦状的说，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求求你，被张莉发现了咱们就完了。李白没好气地说，碰一下会死啊，妈的，没出息的东西。

车发动后，王昆一个猛子扎到了我的怀里，我听见他浓重的喘气声，混杂着酒气，弄得我也有点反胃了，让李白将车窗全部打开。他一脚油门就将车驶上了长安街。杜枫这时突然又开始嚷嚷起来：“李白，你不准把刘苗苗送回家啊，你要是敢把他送回家老子就跟你绝交，兄弟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居然不出手搭救，还把他往火坑里推，你还是人吗你？张莉那种女人分明就是想绑定刘苗苗，拿苗苗当肉票，告诉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咱对自己不负责任，咱得对兄弟负责。”李白阴沉着嗓子问他，“那我把他送哪去？送你家行不行？”杜枫说：“就去我家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家有娇妻的，就我那清静，永远快乐的单身汉，就去我家，今晚谁都不准回去，妈的，让那帮臭娘们在家哭去吧！走！谁不去谁孙子啊！”杜枫兴致勃勃地说完就冲着车窗外吆喝起来，就像一瞬间年轻了四五岁。车厢里没人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李白说：“去就去！妈的，谁怕谁啊。哭死那帮娘们。”

真是幼稚啊！苏婷是肯定不会哭的，估计就只有扑扑在家哭了。我呆呆地注视着窗外，心想让它哭一哭也好，你妈舍得不要你，我就舍得饿你，她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看谁狠得过谁。我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嘀咕着，慢慢地一阵困意泛了上来，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李白一打轮，车就上了二环，奔着鼓楼方向去了。王昆始终没有说话，一直在喘息。杜枫一个人嚷嚷了一会后，见没人搭理他，他也老实了，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随即也闭上了眼睛。

“总是平白无故的，难过起来……然而大伙都在，笑话正是精彩……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走开。” 李白不知怎的忽然就打开了车载收音机，恰好李宗盛就这么自顾自地唱了起来，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我闭着眼睛，却感到四周越发的安静，歌声如此清晰地飘了出来，那些歌词，那些旋律，没有人说话，除了那歌声在响。

“……不是没有想过，随便谈个恋爱……一天又过一天，三十岁就快来，……往后的日子怎么对自己交待，寂寞难耐，寂寞难耐，”

一天又过一天，三十岁就快来。三十岁就快来了啊。

“……爱情是最辛苦的等待，……爱情是最遥远的未来，时光不再，啊，时光不再，……只有自己为自己喝彩，……只有自己为自己悲哀，……”

只有自己为自己悲哀，只有自己为自己悲哀。我感到自己的心忽然就疼了一下。就疼了一下。我听见王昆悄悄地跟着唱了起来，李白也唱了起来，杜枫大声的和着：“虽然曾经有过，很多感情的债，对于未来的爱，还是非常期待，……这一次我的心情不高不低不好不坏，……寂寞难耐，寂寞难耐……”

唱到后来，大家就像鬼哭狼嚎一样，声嘶力竭却笑声不断，听上去不像几个年近沧桑的中年人，反倒像几个青皮、无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