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此去仍是杭州,是应杭州邮电局之招去做邮务生。这在他是完全没想到的,邮务生还是他在蕙兰读二年级时为留后路去考的,考取了,当时读书不能去,想不到事过两三年,邮局还为他保留着职位。邮务生月薪三十五元,相当于他在胡村小学堂教书半年的薪水。接得通知后他立即动身,母亲、玉凤都为他欢喜。可惜,这个好差事,他只干了三个月。
胡兰成到职,被分配在城站邮局上班,他每月寄二十五元回家,余下的节俭自用。可他对职业很快就感到了厌烦,不在于工作的单调,而是邮局里的环境气氛。邮局在那时代是铁饭碗,因此每个职员都勤谨小心,不求出色但求无过,只要熬到年头就可加薪,还有一笔不菲的养老金。他却觉得,一个人一辈子辛劳仅仅只为这些未免志气太短。他也看不惯邮局的势利,杭州邮局那时由外国人经管,职员自恃矜持,对一般顾客很是傲慢,同事之间也是冷淡无人情,上下级界限更是严格不敢逾越。有个管卖邮票的老职员,已是五十多岁人,在局里年岁最长,二十年来薪水从最初二十元已加到一百一十元,他再做满五年即可享受终身养老金了。一日,有人在窗前买邮票,先买了三分的,后又要求换成一分的,老职员就给换了。不料局长在一旁看见,冷着脸道:“你懂得章程吗?”他即刻垂手起立答道:“是!”局长不罢休,把他叫到局长办公桌前责骂,他只垂手躬身唯唯点头称是。胡兰成见他如此屈辱,真为他感到难受。
不久就轮到他自己了。一天,有人为集邮,拿着邮票来请邮局盖戳,胡兰成就给盖了,正逢局长巡查看见,申斥了他一通,说不可以随便盖。第二天,偏巧有个英国女人也拿着邮票来要求盖戳,胡兰成当即拒绝。局长在一旁看见了,却立刻趋身上前,谄媚地与其攀谈,伸手从窗洞外接过了她的集邮册,递给胡兰成为她盖戳,胡兰成只管做自己的事不加理会,局长无奈只得自己亲手盖了。局长笑脸送走那英国女人,转过身来就狠狠对他唾骂了一声,见他不服,又把他叫到办公桌前责骂,越骂越大声,各种粗话都骂出了口。胡兰成更是不服,终于耐不住性情,拿出当年与中学教务主任的劲头与之争辩。结果,他当场被开除了。
这是他在杭州第二次被人开除。前后三个月,他又折返走上了回胡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