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样出生于杭州一带小镇上的富裕人家,同是小时为家中娇惯,父亲同是商铺里的朝奉,成人后同样经历了不正常的婚姻。不同的只是,胡兰成义母是出于欺骗被卖,而七巧却由家中做主算得是半骗半卖。不过,无论是胡兰成所记不清,还是义母自己述说隐晦,义母的真实状况断不会如此,舅舅出卖亲外甥女的事会有,但多半是在其父母双亡之后才敢如此作为,不然既害外甥女,又得罪了姐姐姐夫家,如何了结?真实情况可能是,舅舅欺瞒了外甥女是实,却是得到姐姐姐夫同意或默许的。女儿大了,待在家里总不是件事,或许已弄出尴尬事,于是出此计策嫁出了事。如此,尽管嫁了几个人家,义母的感情生活、夫妻生活总得不到满足。七巧就更是如此了。再有,两人同样早死了丈夫,同样面临本族人的争夺家产,只是因为两人的据理力争,争吵相闹,才得以保住自己名分下的应得家产。两人都盼望渴望有真正的爱情,有心尝试却终归于失败。《金锁记》中的典型场面,就是那位小叔上门,假意有情却是骗七巧卖田,七巧原存一丝期望却大失望而内心大恸,怒极而笑,将小叔赶走,杨梅汤洒得一身一地。真实可作比的,就是胡兰成借钱那一幕,义母的怪异举止,最后那句话和伤心的眼红喉哑。聪明如张爱玲,自有本领将这两个场面转换。另外,两人对娘家的态度也如出一辙,娘家中道败落,对娘家人是又恨又怜,恨的是当初所嫁非人,家中只图嫁出了事,现在来只是为得点好处,怜的是如今的穷苦巴结相,内心不忍帮还是要帮。胡兰成义母在老家置了家产,七巧是在哥嫂上门时,送了四两重金镯子、金挖耳和衣料丝棉等等。两人也都是在自己的丈夫死后,才真正有了自己的独立门户和家产。最后,两人同有一双儿女,且都无出息。义母的儿子怎样,不清楚,义母的女儿自小就刁钻,以后曾投奔胡兰成,表现也是上不了台盘,《金锁记》中的这一对儿女写得精彩,张爱玲大约将胡兰成那位义妹的性情,男女易换,移用到了七巧那个变态的儿子身上了。
若实际情形真的如此,经由张爱玲的改身换形,义母因《金锁记》而长存,胡兰成对义母的恩情可以交代了。
注释
[1]引自朱天文《花忆前身》,《万象》2001年第2期。
[2]引自胡兰成《今生今世·生死大限》。
[3]宝卷,原为中国民间宣讲宗教教义的说唱脚本,采用说唱结合的通俗文学体裁宣传宗教教义法规,在唐代的俗讲、变文中已出现,以后又受宋代说经、诸宫调、鼓子词的影响,至明代始有宝卷之名。宝卷分为讲唱经文和演唱佛经故事两大类。由于其通俗浅易为老百姓喜闻乐见,明万历、崇祯年间,宝卷风行一时。清道光年间,宝卷内容出现分化,一种宣讲宗教教义,另一种则摆脱宗教,以讲唱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为主,成为一种曲艺形式,著名的有《五祖黄梅宝卷》《韩湘宝卷》《白蛇传宝卷》《孟姜女宝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