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的深秋,大地一片肃杀。湍急的大塘河从大别山深处蜿蜒而出,在鄂豫皖三省交界处豁然开阔,将富饶的大平原一分为二。方圆百里最大的镇子——炎刘镇,静静地偎依着河岸而建。
阳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干稻草的香味让人沉醉,但是今天,镇上的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人不面带恐慌之色,连平常满街乱窜的猫狗都躲在自家门里不敢出来。几个胆子大的后生趴在自己家的屋顶,屏着呼吸往镇子中心的石条大街上观望。
没人记得清这是丁家和祁家第几次为了争地而大打出手了。一场械斗刚刚在石条大街结束,光滑的石条上散落着带血的镰刀和铁叉。精疲力竭的双方用仅余的力气在收捡尸首和伤员,偶尔有叫骂声爆发,但又迅速沉落。
丁姓大当家丁寿田稳稳地坐在丁家大院堂屋正中,看着族人陆续回来,几具尸首蒙着白布顺次放在屋檐下。丁寿田见人群中没有了大儿子丁啸洪,心里一沉,但脸上仍不动声色。
人聚齐了,管家丁四皱着眉走到丁寿田跟前,欲言又止。丁寿田瞪了他一眼,丁四只好走上前去,在丁寿田耳边嘀咕了几句。还没等听完,丁寿田就抓起桌上的茶碗使劲往地上一摔,朝丁四喊道:“你带人到库里,有多少刀,都给我拿出来!今天跟他祁家了结了!”
丁家大儿子丁啸洪的死讯很快就在镇上传开了,更新鲜的是,丁啸洪的“根”让人给割了,这是当地最忌讳的事,因为长子若没了“根”,这家人就要断子绝孙了。祁家虽然死的人多,但凭这一点无疑已占上风。对丁寿田来说,这种有辱门第的事比儿子的死本身更严重,他要集结所有力量,跟祁家彻底打个输赢。
丁家大院里,空气中抖动着女人们压抑着的哭声。几十个汉子正大口喝酒。内室里,丁寿田正对十岁的小儿子丁啸天小声嘱咐着:“这次爹爹要拼了,要是有个闪失,你千万要藏起来,别忙着报仇。仇要报,不可不报,但根要先续上。你记住,香火和地就是丁家的命根子……”丁啸天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时,丁四带着派到祁家周围探风的佃户走了进来。
“老爷,祁家怕了,上县里报官去了!”
“便宜不了他!给我备马,咱得走在他前头!”丁寿田怒道。
祁家和丁家对县衙都是轻车熟路,几乎同时到了县衙门口。怒气冲冲的双方一见县衙门口的景象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