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田安坐在聚英酒店头号雅间的正座上闭目养神,儿子这几年的长进让他颇感自豪,但随着岁数越来越大,他觉得似乎丁祁两家的恩怨终须有个了结。不过奈何这么多年累积的仇怨,除了静观其变外,自己已经不能对整个形势有任何改变了。
从东洋回来的丁文才让丁寿田非常看不惯。这个当年跟在儿子后头唯唯诺诺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一副让他难以理解的洋做派,对他这个伯父虽依然尊敬,但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愤世嫉俗的劲儿。丁寿田不知道这个侄子将来是否能帮着儿子光大门庭,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他除了会捣鼓一些新鲜洋玩意儿之外,胸中似乎没有什么大志。
酒过三巡,丁啸天看了看父亲,然后对丁文才说道:“兄弟啊,你走这几年啊,家里有你哥哥顶着,旁人没人敢不听咱丁家的,呵呵。”
“家里的事情,自然是哥哥您看着办。”丁文才微侧过头,潇洒地吐了一个烟圈,缓缓地,多少带点儿冷漠地说道。他的眼神一有机会就悄悄地瞄向门外,捕捉着老板娘黄英的身影。
丁啸天不明白这个弟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心里老大不高兴,他向身后的丁四一摆手:“拿上来!”
丁四打开一个布包,将一大本账簿铺在桌子上。
“兄弟啊,哥哥给你打理河西那一大片地也好几年了,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地里收了多少租子,你过过数吧!”丁啸天拉着脸说道。
丁文才眼里微微一亮。这一大片地是当年丁家从祁家手里硬夺过来的,但丁啸天全归在他丁文才名下,镇上的人无不艳羡,也赞叹丁啸天的豪爽。他接过账本,把金丝边的眼镜往上一推,一笔一笔地核算起来。
丁啸天从心里哼了一声,心想,这么多年就从东洋鬼子那里学了这么点儿出息回来?脸上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
丁寿田对儿子的心思是心知肚明,但是家里的事情早已交给儿子,自己已经懒得过问,他只关心丁家到底还能不能有后。门外边,老板娘黄英正麻利地指挥伙计上菜,那股泼辣劲儿倒是让他觉得她适合当自己的儿媳,但是要让他亲自去劝儿子娶这样一个挂在镇上人嘴边的小寡妇,还真是张不开嘴。
丁家大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领丁家赏的粮食。这个景象吸引住了一个戴墨镜的人的注意。他高个子,一身商人打扮,坐在丁家斜对门的药店大堂里,两个随从面无表情,静立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