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还不快把这靡靡之音给我关了!我的家里,没有这种不正经的东西!”
姜老爷话音才落,瑞喜赶紧上前把留声机的声音关小了。
“夫人!你还要喂她?这个女儿惯成这样,有一半是你娇纵的!再这样下去,她将来怎么做贤妻良母?让她饿着吧!我们走!”姜老爷根本不进门,也不看女儿一眼,只是站在门口,大声训斥姜太太。
姜太太只好放下碗,跟在姜老爷身后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脚步声渐渐远了,瑞喜轻轻关上门,回到桌子前,拿起碗盛了几样菜,走到云静面前,双手递给她说:“小姐,你还是吃点儿吧,都是你爱吃的家乡菜,在上海很难吃到的,你不是一直很想吃吗?”
云静看了看瑞喜手里的饭菜,不肯接,只是懒懒地回应:“没胃口。”
“我们已经回来了,先吃了饭,以后再慢慢去求老爷,老爷太太这么疼你,肯定会同意你再去上海的。”瑞喜耐心地劝小姐,只希望她能吃点儿东西。
“瑞喜,你不懂!我这是在抗争,不能向封建家长妥协,我要像朱丽叶那样反抗……”云静知道瑞喜只是个丫鬟,不可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但黛西不在,她的满腹心事又能向谁说呢?
“小姐,你再不吃饭,会晕倒的,就跟黛西小姐一样。你忘了,黛西小姐上次就是为了穿那条裙子,三天没吃饭,一下子就晕倒在草地上了。”
瑞喜的心思还在劝小姐吃饭上,却歪打正着,说到云静心里去了。云静想起黛西,心情好多了,但还是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说:“把饭全都给我端出去。”
“好吧,我把饭都端走,这碗汤给你留下,这是我做的,你喝了不算向老爷妥协。”瑞喜知道小姐好多了,心里很高兴。
姜家前脚把云静从上海弄回来,郦家的聘礼和喜笺后脚就到了。看着满屋子的绫罗绸缎还有《四书五经》,云静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拿着郦照存的照片和他亲手写的喜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高叫着:“我不要!都扔出去!还有这个,都扔出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卖弄自己的书法,还印个老气横秋的印章,他的脑子一定跟八十多岁的老朽差不多!还有,你看他送的彩礼,什么龙凤镯、金发簪、金元宝,哪儿像有新思想的人?!对了,还有那套《四书五经》,我看他根本不是黄埔的高材生,简直就是个乡村私塾先生!”
“嗯,不过,小姐,我听卖臭豆腐的周大爷说,郦少爷人很和气的。”瑞喜捡起郦照存的照片,看了一眼,小声替准姑爷说好话。
“瑞喜,你白陪我读这么多年书了!这个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我现在不想嫁人,就是有一天要嫁人,也要自由恋爱,要浪漫而伟大的爱情,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云静瞪着瑞喜,坚定地说,“不自由,毋宁死!”
瑞喜也不知道是被云静话剧表演般的夸张吓坏了,还是受到云静慷慨激昂的感染,或者是对云静盲从惯了,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说:“小姐,我明白了,我支持你!现在就把这些东西拿出去。”
瑞喜正看着管家阿财安排人把聘礼抬出去,云静又在房间里高声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用啊?瑞喜,你去给我买新的毛巾和肥皂回来!”
瑞喜答应着,等聘礼全部抬出去后,赶紧拎起篮子出了门。
走在家乡熟悉的街道上,看着两边似乎从来没有变过的商铺,那些似乎认识却又不知道名字的面孔,还有街头的老树、小桥、石阶,都让瑞喜倍感亲切。买了肥皂和毛巾回来,走到街角,瑞喜看见几个人围着一架摄影机,不由得放慢了速度,机器旁边一个带着遮阳帽的人向她挥手,说:“小姐,别停下来,请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