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Julian自己的party,茂名路出事以前每个星期二他都有自己的party。有密码,每个参加的人都得报密码。今天J打电话来说好久没有开星期二party了,你们来玩吧!接着他说他找到了新的开party的地方,是龙华机场的停机房。
Julian最近每天都会在外面走,边走边找可以让他继续开party的地方。昨天我把他介绍给Buff的J。Buff现在已经完全法克特阿婆,有摇头族用的小房间,有为摇头族设计的凳子和桌子,八十年代办公室的那种,我指着凳子说:他们带着梦来到上海,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改做摇头吧。现在这凳子就是他们的梦。
接下来Buff也不做摇头吧了,他们出租场地给人开party。他们有舞厅牌照,所以开跳舞party没问题。不过也得两点关门。
Julian说他的房东今天下午问他:飞机场要吗?
如果真的能在飞机场做party那就牛了,谁知道呢?在party的音乐响起之前,你怎么都不会知道。
DD’S没有了,Groove没有了,YY’S没有了,茂名路没有了,摇头吧JBL没有了,卖假名牌的华亭路也没有了。现在只有Mazzo。上海从party战争迅速上升到更严肃的战争了——大家都在找地方重新组俱乐部。这几年大家都在继续DD’S当年做过的事。上一副牌里DD’S是唯一的英雄,它高潮的时间维持得最长。它够早,够敏感,而且用了火热的红色和暧昧的镜子。现在是重新洗牌,新的英雄即将诞生。
今天见到了Coco,上个周末他从Mazzo走出来之后就一直没睡过,已经三天三夜了,他写了些诗歌,给我打电话来念过。S跟他说最近有部电影特好看,是新的,问她是什么,她说是《猜火车》。我说她怎么现在才知道这部电影?D说这很正常,因为这里是中国人。我说我们都知道《猜火车》,除了钻马桶和扔大便它没什么牛的。Coco说S现在起码已经走出了巨鹿路,起码还知道《猜火车》了。S在巨鹿路混了十年了,现在一家都是妓女和抽雪茄的生意人的Disco当经理,她每天法克特阿婆。
我们不像小妖怪,她可以一个人走路想一些关于生命的终极问题。
今晚我们在Mazzo又一次讨论了大家到底为什么摇的问题。
我说因为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大家做一样的事,所以这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一起摇头。M说有一天早上六点回家,他的车前面有一辆的士,后面有一辆的士,两辆车里的人都在低着头摇头,除了司机不摇,大家都摇。Dom说出租车里可能根本没音乐,想一想,在没有音乐的早晨,在出租车里,大家一起静静地不停摇头,那是多么得法克特阿婆。
纽扣说其实大家都像看上去的那样“没有明天”。全民皆摇。潮水越来越高,所以我得努力把Mazzo这杆旗帜插得牢一点。可来Mazzo的都是些什么人?我觉得他们正在拆我的店。
M说他现在碰到这种摇头场面就尽量低头,不让自己受刺激。M的女朋友说他们去过更糟糕的地方,像统铺船舱,好像所有人都在最便宜的船舱底层摇头不停摇头,没有什么小房间,所以,一眼望去,都是摇晃的头。
Cheese来了信,他们将在28号抵达上海。不知道这次在金茂看出去的黄浦江,是从哪个方向流向哪个方向的。
早上睡觉前我和Dom讨论了为什么我会害怕的问题。
我说我害怕是因为我的脑子走得太快,想那些关于人的灵魂会在死后去到哪里,想人活着是多么的受苦,想所有会在将来发生的分离。当然我也会爽,只是很快就会害怕。
Dom说那天在JBL我也害怕,那里的音乐、气味、人都让我发疯。我一直记得那个男人,他一只手举起来跳舞,他没有摇头,他看上去特别正常,可我就是怕他,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想他在自己的生活里一定犯过一个很大的错,但他看上去这么正常,他把秘密藏起来。他很脏。我害怕,可我跟自己说这个男人是一个恶梦,这个恶梦跟我的生活无关。
我说也许他们摇头就只是一种时髦,就像当年大家听重金属会甩头一样,也许只是因为中国人的音乐教育是空白,但我就是觉得没那么简单,我就是觉得他们是鬼,那里是地狱,所以我害怕。我就是忘不了他们,我就是想搞懂他们是怎么回事。
Dom说我觉得那么多人一起摇是因为他们需要在一起。
Dom说party就像是一次度假,有的人记住了度假中所有的好,有的人记住了所有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