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漫长的一周,每天起码有一个摄影机对着她,有时是三个甚至四个。
她是个牺牲品。她每天觉得自己很难看。每天发脾气。
她每天醒来会悲伤和低落。她甚至幻想着自己去买个凶手把自己杀了。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她见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衣。
她说天啊!听声音我还以为你是个老男人。
他说不,我们年轻而新鲜!
那晚YY’S有party,他们还去了Baby Face,DKD。
那晚她完全没有想过要跟他上床。
他们都醉了她也没觉得这个男人很性感。
他们之间没有出现任何激动人心的谈话,但他们很开心。
最后她在自己家的床上醒来。
那时她家的暖气全都是坏的。
她回过头,他亲吻她,他亲吻她就像他是她多年的男友。
对她来说,他吻得太自然,他的呼吸过于温暖,融化了一切可能性。
这以后她再也不记得任何其他男人的吻了。
他吻她的时候,她故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安静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说想回自己的酒店吃东西。
他们一起回了他的酒店。
他叫了一碗米饭和一个汉堡包。
她一直在笑他奇怪的吃法。他说米饭会让他的胃舒服些。
他是个年轻的生意人,同时有着自己的唱片公司,做RAGGA音乐。
她说:哦,那音乐很热。
他们有点像失散很久的恋人,不断地点水蜻蜓般地吻着对方,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躲了起来,所有的娱乐都不再新鲜,他们两个在黑暗里没有声音。他们一直做着爱,他们的身体、床单被汗水浸透,每次到最后他总会请求她把他抱在胸前,仿佛他可以看见她的所有,仿佛她正在得到他最抒情的部分。
他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要给我假的东西。
这话令她有点震惊,永生难忘。
这是上海女孩的问题,她们总想在床上表现出色,她们从不真正的酷和放松。
他在改变她与男人亲密的方式。
但是与此同时,他开始对她上瘾。
从他们认识到他上飞机离开,两个晚上三个白天,上海一直在下雨。
他们一直在做爱。
他们都不问对方是否有爱人。
他们都想奉献自己,表现出色,尽量让对方满足。
他们都把自己的各种缺点及神经过敏藏得很好。
他们都小心谨慎,并心怀感激。
当他们安静的时候,他们都很迷人。
一切看上去特别完美。
他比她年轻很多。但她喜欢把头靠在他膝盖上。
而他抚摸她,像一个国王在抚摸自己的妹妹。
有一刻,她一个人在他酒店的电梯里,突然开始害怕起来。
她在恐惧中开始建立期待。
她说我厌倦了跟第二天要上飞机的男人上床,我厌倦了。
他说我要紧紧地跟你保持联系。
他说我们每见一次,就更了解对方,事情只会越来越好。
从来没有游客跟她说过这个。
而事情怎么可能越来越好呢?事情已经这么好了!
游客对她来说就是意味着性与爱都免税。上海就像一个大免税商店。
她讨厌游客。但她又总是跟游客发生恋情,她烦死这样的情况了。
他跟她说再见时,他们最后一次做爱时,他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相信你自己很美,这很重要!
临上飞机前,他跟她说:Take It Eesy!
她故意没问他要任何联系方式。可是他刚走,她就在他用过的电脑里找到他的电子信箱地址。
她给他写信:当我醒来,拼着他的名字两遍,如此清晰,如此容易,如此简单!这是他停留在我嘴里的方式。
那以后,当她跟她的女朋友说到他时,第一句话总是:在我遇到他以前,我很傻。
她想他想得厉害的时候,会收到他的字。他说:你的字是我的食物,你的呼吸是我的酒。
她醒来的时候会对脑子里的他说话:告诉我,我是你的宝贝。
一切都在缓慢地上升。她说: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再想这个问题了。我几乎要对你说我爱你。但我更想说让我们留在真相和新鲜的感觉里。
她记不清怎么跟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男人开始的,是谁先吻了谁?她几天前还对着镜头说:我放弃了爱情。
他给她发来了诗歌,他说这一切都是第一次。
她有时会玩一些小游戏,他知道她的游戏。每次他们玩游戏时也只是她过来一下他过去一下她再过来一下然后他笑,就结束了。
他们不玩游戏。
最迷人的是,他是个男孩,却同时是个男人。她是相信有“男人”这个说法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当她碰到“男人”的时候,她才开始成为女人。
他在看电脑,他知道她在看着他,他就看着电脑说:Kiss Me。
她陷入了情网,他有着一把老男人的嗓音,27岁的身体。
这以后他们彼此纠缠了很多年。
事实上,他是一个既胆小又胆大妄为,既喜欢妓女又热爱“圣洁”,既敏感又无聊,既自私又慷慨的人。
有人看了他俩的出生日期后告诉她:你前世欠人家的,他明显是来讨债的。你们还好分手了,不然非死一个不可。现在你不欠他的了,还清了。
那以后她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爱情了。
她想,如果有前世,前世的前世,如果大家不必每次去重新辨认自己是谁,很多欲望一定可以因此而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