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面对你的时候,忽然发现很多事情犹如梦境。这是另外一番世界,与我的距离足够让我长途跋涉上一辈子。因为心里牵挂的总是另外的地方,我害怕她的眼神,即便在梦里,时常惊醒。然后那一刻残留的回忆告诉我,她是幽灵,早已渗透在我的生命里。我的整个身体整个灵魂已经融合着她的东西。叫我如何彻底忘记?叫我如何别样开始?爱情,像盛会上的烟花,华丽而奢侈,转瞬即逝。而我是一个蹲在乡野草地上的放牛娃,我的烟花下注定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的牛以及无边寂寞的旷野。爱在下半夜开始迷失方向,我拼命逃离。
——夏寻
夏寻的留言保留着他的风格,与琦漫的文字有些对立。琦漫的伤感是硬伤感,有了这一番便不复重蹈的,毕竟她没谈过恋爱,抒写的都是经历以外的东西;而夏寻的伤感是软伤感,上演的似乎是同一个故事,却有不同的表达,那正是自传体的言情,写的的确是真情实感。
温习夏寻的口吻,琦漫有些依稀记忆起来,莫名地滋生出几许感动,甚至有种落泪的冲动,却什么也没回复。她把留言往下拉,看到了城的更新贴,贴中道:“姐姐留情,其实,我在你的左边,难道你没看到我灿烂可爱的笑靥么?”琦漫左转身体,觉得这人挺没意思的,方才看城努力的留言时产生的所有的感动瞬间化为乌有。琦漫乜斜了城一眼,扬长而去。后面剩下城在做自我介绍:“我叫安城,男,大一……”
玖
出了图书馆大楼,阳光有些弱下去了,但仍旧让人感到它的暖悬在空气里依洄,那种暖也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暖,是暖也暖不彻底的。南方十一月的福州是惬意的,也是叫人莫名产生几许伤怀的。玉兰树显得比过去矮小几许,兴许是枝叶更加葳蕤造成了一种压抑感,又兴许是秋穹的高衬出了树阴的低。
琦漫想天是快冷了,心不觉也开始冷起来。南方的叶儿固执地不肯下落,没有小说里的那种苍凉氛围,着实不像是秋天走到深处的样子,这叫琦漫有点失望。这失望或许说成失落更确切些,也是不着边际的失落,琦漫的失落像所有南方冬季里的事物一样,即将不着边际地过冬。有时的遐想可以把人逼到水深火热的边缘。
从师大学生街出来便能见到小路两旁黑暗的木房,木房是旧时的闺阁,偶尔能感到里边有人走动;那便像是暗房,夜里可以看到灯笼的红光,白日一柱阳光下来则看见舞动的尘埃,琦漫觉得此时自己就像那空气里的尘埃,尘埃盲目地舞,自己盲目地走,那心是一般惘然,也是莫名的。
琦漫走到班级,铃声刚好响起。第一节是数学课,那是所学科目当中最有意思的,也是最没意思的。任科老师在讲台上手舞足蹈,像乐团指挥员在挥舞手臂,又像骑士在驰骋,那也会变成琦漫的字。若不是字,便是画。琦漫喜欢绘画,也喜欢看画,尤其喜欢看台湾画家陈淑芬笔下清素可人的人物水彩。
通常在做数学题时,琦漫在草稿纸上演算着演算着辄不知不觉就画起了少女的眼睛。一年前少女的眼睛在琦漫的笔下是天真无邪的,和她的眼睛一样。一年后少女的眼睛常被琦漫用铅笔或者黑色钢笔涂上一层厚厚的眼影,眼珠微微上浮,眼尾挑起,看上去妖冶而颓靡。而琦漫的眼睛却和去年的琦漫并没什么区别,琦漫对此无所知觉。